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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人應答。他又道:「我真的生氣了。」

  他說著便真的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後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胡樾猛然回頭,就見花樊將一個油紙包塞到他的手裡。

  見他的表情不太對,花樊有些疑惑:「怎麼了?」

  「你剛才去哪裡了?」胡樾低聲問。

  「突然想起朔舟提到過,這附近有一家糯米糕不錯,便去買來給你。」花樊笑了笑,「嘗嘗?」

  胡樾打開油紙包,裡頭果然躺著幾個方方正正的糕點。胡樾拈起一個塞到嘴裡,慢慢嚼著。

  花樊正等著胡樾評價,就聽胡樾小聲道:「你怎麼不和我說一聲。」

  他抬頭看向花樊:「我以為你不見了。」

  花樊愣了一下,又聽胡樾道:「不過看在這糕點不錯的份上,我原諒你了。」

  這事微不足道,不過是兩個人之間的一個小插曲。

  至於之後,無論是江南大街小巷都在傳的「江南王當街哄平遠侯」,還是某糕點鋪老闆津津樂道的「江南王親自為平遠侯買點心」,都不是他們所能預料到的了。

  尤桓

  第一次見到花晉時,他還是瘦瘦小小的一個孩子。

  其實真算下來,他並不比胡樾花樊小多少,只是個頭上卻差的有點多。若說京城的那群孩子是粉雕玉琢金鑲銀砌,他便是塞外生長的胡楊。

  細弱,瘦削,然而不屈不撓,用盡全力汲取每一分養分,整個生命野蠻而直白。

  前些日子買的羊肉都已經吃完了,他當時正餓的兩眼昏花,腦子裡思索怎麼樣能再賺些錢。

  半月前他跟著城裡的叔叔們出了趟門,一路幫著理貨趕驢,一去十天,賺了一小筆錢。

  他花了一半錢買口糧,剩下的買了只小羊羔,想著放家裡養養,等大了賣出去又能賺一些。

  誰知昨晚風太大,羊棚的柱子被刮翻,等尤桓聽到動靜抹黑出門查看時,整個羊棚已經七零八落,破破爛爛的柱子躺了一地。

  羊沒了。

  一隻羊對他來說實在算得上貴重物件,更何況他的錢已經花光,若是羊就這麼丟了,後面的日子又得怎麼過?

  就這樣,這麼個不大點兒的小人,披著整個天空的星辰和風沙,咬著牙踏出家門,帶著不找到羊就不回頭的決心,毅然決然,腳步堅定。

  世間事若都能完滿,人便也不會一直抱著期待不放手。

  倒霉總是比幸運來的早、跑得快、纏得緊。於是,幸運無論怎樣緊握都容易逃走,苦難卻不管多努力掙扎也擺脫不得。

  幾個時辰後,他披著千里朝霞萬頃日光,帶著滿身的塵土和疲憊,回到了破舊的屋子。

  他終究還是沒有尋回自己的羊。

  走了近一夜,又累又困,他顧不得別的,喝下一大杯涼水便往床上倒去。

  睏倦拖著他墜向黑暗,可飢餓卻吊著不讓他解脫。兩頭互相拉扯神經,他只覺得從太陽穴一直到胃都在疼,火燒一樣。

  累到極致又無法安眠,他的腦子不受控制的胡思亂想起來,閃過無數人、無數事,走馬燈一般,始終也沒有著落,只是一直想,不受控制的想,像是在承受某種酷刑。

  或許過幾天自己就要死了吧,他想。或許明天,或許後天,又或許等他這一覺睡下就再也起不來。

  他一想到死亡,心裡就仿佛解脫一般,但同時又難以自持的生出憤怒和厭惡來。

  他恨透了死亡。但也並不熱愛生存。

  世人都說人生最苦,莫過於生離死別。他卻只是輕蔑一笑。

  對於他這種人來說,活下去才是最苦。

  可這種苦楚尚且還是人間的滋味,他並非頹唐退縮的人,更不屑於逃避。於是哪怕再苦,他也得活下去。

  腦中渾渾噩噩,他不知怎的就起了狠勁兒,咬著牙將眼睛撐開,耳中嗡嗡一陣過去後,接著便是敲門的聲響。

  他警覺的看著門口。

  這個敲門聲太過陌生,他拿不準該不該去開門。

  外頭那人卻很有耐心,一下又一下,不急不緩,不輕不重。當時他想,這人一定很有耐心。

  事實證明他還是太小,不懂什麼叫先禮後兵。

  他看著自己家岌岌可危的大門,最後還是打開。

  門口站著一個男人。他警惕的看著他,冷淡而又充滿攻擊性。

  雖然他比那個男人矮了一個頭都不止。

  他沒想到,這個不速之客竟然是阿姊的朋友。他更沒有想到,他不遠萬里而來,卻只帶來了阿姊的死訊,和一個留給他的鐲子。

  那個瞬間,他的怨恨充斥著整個胸膛,對阿姊,對自己,更是對眼前的男人。

  他寧願阿姊為了一個大梁男人拋下他,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好好活著。這樣,他也只會偶爾怨恨一下,然後就可以自顧自的活下去。

  總好過現在這樣絕望。

  這個男人說阿姊托他來照顧自己。可是她走了這麼多年,自己分明也活了下來。

  真要照顧,為什麼當初要走?為什麼不自己回來?

  將全身的刺都豎了起來,他甚至掀了油燈,只想讓這個男人離開。

  然而這個男人卻仿佛油鹽不進,最後被鬧得狠了也不走,只是態度冷了些。

  但他卻敏銳的察覺到了危險。

  野獸般的本能讓他張牙舞爪的氣焰不自覺的收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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