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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華庭擺了擺手,口氣堅決:“我都活到這個歲數了,多活一天少活一天也沒區別,讓我把這件事辦了吧,安心地走人。”

  他女兒不知道怎麼勸了,束手無策的模樣,看了一眼來客。謝斯哲一旁給她吃了顆定心丸:“我們劇組和光華附屬醫院有合作,老人住在帝都後,會聯繫那邊的醫院,不會耽誤他的治療。”

  光華附屬醫院,畢竟是比本地的醫院好了太多。他女兒聽了這個保證,終於算放下一顆心,也就不再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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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家分頭去尋找健在的二十幾個老人時,電視和報紙上的尋人啟事,也刊登了出來:

  【尋找C城民族管弦樂團二胡演奏者時青茂、魯源,柳琴演奏者徐芳菲……現組織樂團重新演出,由單慧琳牽頭,聯繫人:許佳倩】

  許佳倩在幫忙整理材料,電話忽然響起來,她接起電話,那邊傳來一個老先生的聲音,有點猶豫:“你們……是登尋人啟事的人嗎?單姐還在嗎?”

  .

  時青茂每天都有看報紙的習慣。

  儘管如今的時代,已經步入了網絡資訊時代,但他固執地每年都要訂報紙,每天的事情,就是早早起床,去買了豆漿油條,回來時在樓下小報箱裡取出一天的報紙,仔細一張張看。

  這一天,他看完了第一版新聞,正往後翻,忽然在報紙fèng隙的中間,看到了一段尋人啟事。

  這一眼,他就怔住了,仔細湊到眼前看了下,沒錯,是他曾經所在的樂團,是他的名字!再看看那些熟悉的團員的名字們,他激動得手都要拿不穩報紙。

  一旁餐廳里,正吃完早餐的兒子兒媳,準備出門上班了,見狀奇怪道:“爸,你又在幹什麼?”

  時青茂揚了揚手中的報紙,他整個人臉上都換發了光彩,呵呵笑道:“有人找我了,我以前的樂團成員。哎呀,終於讓我等到這一天。”

  他的兒子今年已經四十多了,眉心間是深深的川字紋。聞言皺起眉頭:“您又在折騰什麼事啊,都是多少年前的了,還放不下,老小孩兒似的。”

  理想和執念這種事,時青茂不想和孩子們解釋,他們根本不能理解他。他心中不免生出了一種孤獨感,趁著兒子兒媳都不在家,時青茂才抓起電話,偷偷撥出了那個聯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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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晚上,一家子人都回來了,時青茂已經做好了晚飯,擺在餐桌上。見孩子們心情尚可,他也鄭重地說出了他的決定:“今天,我和樂團的人聯繫了,那些老朋友們也在找我,我們打算去帝都,開一次音樂演奏會。”他的臉上,洋溢著光彩。

  兒媳婦兒聽了,夾筷子的手一頓,皺起眉頭:“爸,您說去帝都,是打算這段時間都不回家嗎?鵬鵬這段時間要中考,我和他爸還要倒三班,孩子誰來照看?你這樣不負責任,這麼關鍵的當口兒,讓我們怎麼辦?”

  時青茂頓了一下,面對兒媳把孫子抬出來,也有點虛:“我就去去,開完了,就回來。”

  兒媳婦兒把筷子重重往碗上一拍:“誰知道什麼時候搞完是個頭兒啊?您說您年紀也大了,七老八十的,還去跟著湊這個熱鬧幹什麼?再說了,萬一劇組裡出什麼意外呢,到時候怎麼扯?”

  時青茂不說話了,放下筷子沉默,然後嘆氣。他的兒子沒有說話,一頓飯的氣氛,瞬間僵硬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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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這頭,許佳倩根據這個老人在電話里所報的地址,通知了水兵,恰好她們就在附近的城市。

  水兵喜上眉梢,不過當順著電話撥回去的時候,卻是一個中年女人接了起來,脾氣暴躁地摔了電話:“打錯了!”

  水兵再打過去時,電話線已經被拔掉了。

  然而許佳倩傳遞的信息,是再三確認過的,不可能有誤,於是她跟何潤萱商量了一下,兩個人還是決定,直接登門拜訪,有什麼誤會當面可以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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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青茂家裡住的是一片老式居民樓,外面沒有貼瓷,一打眼望過去灰撲撲的。抓著冰冷的鐵管扶手,沿著水泥路的台階上樓,兩邊牆上還用各色粉筆畫了塗鴉,可見這家生活狀況不太好。

  兩人站在門前,輕輕叩了叩門,一陣腳步聲響起,須臾後,一個婦女打開內門,隔著防盜門的鐵欄,不客氣地問道:“你們誰啊?!”

  下一刻,她看到何潤萱漂亮,水兵氣勢十足,後面竟然還帶了個人,扛著個攝像機,她的氣焰也不由弱了幾分。

  她心裡暗自嘀咕,怎麼電視台做節目,做到她家這兒來了?

  .

  水兵隔著門,客氣問道:“請問這是時青茂的家嗎?”

  女人警惕地上下打量著她們:“你們是誰?有什麼事?”

  聽到這裡,何潤萱基本上確認了,這裡就是時青茂的家,但這個女人不歡迎她們。水兵正要開口說明來意,她阻止了水兵,自己上前說道:“我們是來談合作的,有報酬。”

  對這種態度不好的人,三句話說不到對方想要的,就會被趕客,所以她言簡意賅說重點。

  何潤萱開門見山亮出錢,那個女人的態度便有些鬆動,猶豫了一下,水兵笑道:“您是在擔心什麼呢,這裡是您的家。”

  女人想了想,就把人迎了進來,進去喊她老公:“死氣!有人找你爸,說是要合作,有報酬。”

  客廳里,何潤萱和水兵坐在沙發上,何潤萱一側頭髮挽在耳後,只畫淡妝,氣質驚艷;水兵穿著鉚釘高跟,一側碎鑽耳釘,手隨意的揣在兜里,卻令人生出過目難忘之感。

  一旁則是一台巨大的攝像機,六柱三腳架,這麼一看頗鎮場,兒子兒媳都不約而同地整了整衣服,又理了理頭髮,那女人乾脆跑進衛生間裡,給頭髮上噴了點摩絲。

  梳頭的間隙,她忽然想起何潤萱有點眼熟……哪裡眼熟來著?忽然靈犀一動,翻了翻兒子放在廁所里的電影周刊,都是去年的舊雜誌了,果不其然,內頁封皮就是這個女孩,下面有《逝水》電影處女作的介紹。是個開始有點名氣的小演員。

  演員啊,片酬那麼高,來合作應該是有戲吧?

  .

  時青茂正在屋裡守著孫子寫作業,聽到外面的動靜,跟著兒子兒媳,走出了屋。

  看到了眼前三個年輕人時,時青茂的心情莫名雀躍,又難掩複雜,直到何潤萱從包里掏出一張複印過的名單,還有影印的合照,遞到他面前。

  老人原本還比較平靜,看到名單上熟悉的字跡時,手就顫抖了,整個人激動了起來。

  “是,是,這個就是我們當年的彩排現場,你們現在條件好啊,這個是我們那時候,爭取下來的最好的場地了。你看,哎呀,這個人,他當時很有意思的,叫曾華庭來著,你吹笛子的時候,他就總在旁邊說笑話,害得你都吹不好,想打他……”

  一說到當年的樂團,時青茂的眼睛都亮了,話匣子也打開,指著每個人,滔滔不絕地回憶,一邊揉了揉眼睛。

  攝像機趕緊推拉鏡頭,跟著照片,把這回憶的一幕記下來。

  時青茂的兒子怔然看著這一切,他的父親,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光彩,這不同於自己結婚、孫子出生的時候的喜悅,而是另外一種……混雜著感懷與思念的欣喜。

  何潤萱說了幫他們完成演出,請他們配合拍攝的想法,時青茂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沒問題沒問題,只要能配合,我都可以。能完成這個,我到走的時候,都可以好好閉上眼了……”

  沒想到還算順利,何潤萱露出微笑,看了他的兒媳一眼,深知這人不好打發:“那至於片酬……”

  “不要!你們幫我圓了這個念頭,我謝謝還來不及,怎麼還好要你們的錢!”老人思想很是質樸,連連推拒。

  時青茂的兒媳在一旁聽著,臉色變了,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爸!”她聽說拍電影就算跑個龍套,都有個萬把塊的收入,他怎麼說不要就不要呢!對方還是個“攀女郎”,能差了錢嗎?

  何潤萱朝她投過了一瞥。莫名的,對著這兩個女神,時青茂的兒媳婦不敢太撒潑,快五十歲的人了,在她們兩個小輩面前,隱隱壓著怒氣。

  主要是水兵剛進門那會兒,有點嚇到了她。水兵坐下時,單手把沙發往前一挪——他們家用的是舊式木頭沙發,十足的重,水兵竟然單手就可以拖動,足見其力氣有多大!人在武力面前,都要選擇低頭。

  她心有不甘地看了老公一眼,誰知道老公也垂著頭,從頭到尾不說話。想到這裡好歹是她的家,錢不能不要,她站起來嚷嚷開了:“哪兒能這樣子,找人拍電影不給錢啊,《今日說法》不還說肖像權嗎?我們把人給你們劇組,中間有個傷了病了的怎麼辦,誰負責醫療費?這些要扯清楚!”

  時青茂急了,反過頭呵斥,她不依不饒,頭髮一甩,指著大門:“你們是電視台的也不能不講理,不信我們出去找人評評理去,這年頭,找人幫忙拍個照片還得給錢呢,鏟個糙也得給個百兒八十的吧。”

  見她壓根連電視台和劇組都分不清楚,何潤萱也不想爭論什麼,影響自己形象。反正工作室有錢,拍不起大製作,小投資的紀錄片電影還是給得起。

  她也不提醒,任對方的貪婪醜態,就這樣暴露在攝像機里。淡聲微笑道:“錢,自然是要給的,你不用擔心吃虧。不過,協議也要簽明白,這個錢包含了——我們在您家拍攝的一切素材,以及之後為時青茂老人拍的素材,都是合法。”

  兒媳婦兒想了想,就是家裡被拍一下,也不吃什麼虧,反而能拿錢,拍戲果然是好營生,怪不得現在的男孩兒女孩兒都去當演員。聽到給錢她就同意了:“你給開價,低於三萬沒商量。”

  她琢磨著報了自己底線,不敢開價過高,也不甘心喊得低。何潤萱唇角彎起:“沒問題,我們是正規劇組,尊重這些意願。”

  見她答應得慡快,時家兒媳頓時後悔沒有要的更高。可是話已出口,這也晚了。她左思右想,又覺得不甘心,自己要價低被坑了。她又追加道:“你這協議里得加上一條,要是老人家在你們劇組傷了病了死了,你們劇組要賠!”

  “那我死在家裡,你們怎麼就不說誰賠了?合著死在外面,給你們賺錢的機會了,是吧?”時青茂一聽,心裡極端憤怒,為這世態炎涼,手都有些顫抖。

  “不管你們怎麼盯著這點錢,反正,我會和劇組簽免責聲明,這條命是我的,我人生一輩子,為了養兒養女,沒有隨心意做過什麼,現在這把年紀,不知道還能看到幾天太陽,我就只是想,完成一個心愿而已!死了活了的,跟你沒有關係!”

  何潤萱看向時青茂的兒媳,淡淡道:“大嬸,老人家一輩子的夙願,您不如就尊重一下老人的意願吧,誰這一生沒個願景呢,臨到頭來,養大了兒子再養孫兒,一輩子沒個歇兒,現在想去完成年輕時候的願望,都不准嗎?您錢畢竟也拿到了。”

  時青茂兒媳的臉青青白白,被何潤萱說得有些掛不住。怕電視台反悔不給錢,攝像機又在對著,也只能算了。她煩亂道:“成成成,我是不管了,你愛咋地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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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的時間,每個組,都或多或少,像何潤萱和水兵這樣,遭遇過一些阻力,她們更多的時間,是化在這上面,用各種辦法去解決。

  而例數所有人,焦子玉和朴水正的進展,堪稱是所有小組裡面最順利的!當許盈沫對著一位心臟病的老人時,他們已經把所有人都找到並取得了同意。聽到電話里傳來的好消息後,許盈沫內心簡直複雜。

  因為,吹牛二人組所向披靡,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做通了那些老人家屬的思想工作,具體表現為……自賣自誇。在他們的忽悠下,一部小成本電影,忽然就變成了國際聯手巨製。

  吹牛也是靠技巧的,七分真三分假,才不會顯得失真。如何用東家的雞,套西家的狼,把別人的優勢轉換為自己手裡的資源,這上面焦子玉頗有心得。

  “我們這個電影的陣容,雖然投資不大,但是跨領域聯合,多方合作,是個不小的項目。比如你看我們的合作方,有光華大學(黨委副書記:→_→),C國藝術研究院(宋老爺子:→_→),中央歌舞團(宋琢曦:→_→),IVC創投(謝大伯:→_→),國家大劇院(一群人:→_→),還有H國青糙大學(???→_→),H國留學生團體(朴水正:→_→)傾力支持,你看,這是我們的H國合作方,也是個小明星呢!”焦子玉說著,拍了一下朴水正的肩膀,把他推了出去。

  “小明星”朴水正心理素質非常人,竟然就這麼接受了自己被拔高的現實。他撥了撥劉海兒,想想他這麼帥,腿這麼長,H國造星如義烏的小商品生產基地,多得數不過來,誰敢懷疑他不是某個小明星?

  於是他自信地看著老人的家屬,伸出長腿,張口,蹦出了一堆H語:“前軲轆不轉後軲轆轉思密達!”

  老人家屬:“哦(⊙o⊙)!”

  朴水正繼續改回中文:“這個電影呢,也算是C國、H國兩國合拍的電影,思密達,我們劇組和中央電視台、□□、光腚腫jú都有過合作,獲得過它們的推薦,作品在國外都有過播放。這一次是獲得V電影節大獎的原班人馬,您看,這是光華大學電影學院黨委書記的簽字!這個,是我們的作品,曾經獲得中央藝術研究院專家的推薦目錄!思~密~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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