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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騙了你。」

  宋玄抬眸瞧著他。

  「我不是為了幫什麼義兄弟脫身,我是為了報仇。」方秋棠瞧著他的臉,慢慢說。「我那傻子一樣的兄弟,已經死了。」

  「這戒指原本也是給他準備的,誰拿了,誰就是我鋪子的二當家。可笑那混蛋,摸都摸不著了。」

  方秋棠生了一雙狐狸眼,瞧著狡詐冰冷,裡頭卻帶著隱約的水光。

  「他跟著姬雲羲,就活該有這一天。」方秋棠勾起嘴角,不無譏諷。「我勸了他幾次,他都不肯聽,最後果真讓人當卒子似的棄了。」

  他話說的涼薄,可宋玄卻硬生生從中讀出哀慟來。

  宋玄一字一句都說得無比的艱難:「所以……?」

  方秋棠那雙狐狸眼似笑非笑,眼白卻已經充血:「他為了江山權勢要季硝的命,老子就要讓他到頭來鏡花水月一場空,給季硝賠命去——「

  宋玄根本無法勸解,只能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方秋棠許是許久不曾跟人說過這些,如今見大事將成,一時之間,竟忘了形,冷笑著捉住了他的手:「可他死了又能怎樣?這世上只有一個季硝,只有那一個兔崽子——」

  「那是我的……」他的聲音漸低,肩膀顫抖著,臉也埋進了臂彎。

  19、

  宋玄把玩著方秋棠留下來的戒指,許久都不曾說話。

  姬雲羲跟著瞧了兩眼,笑著問:「祭司喜歡這些飾品?」

  宋玄輕聲說:「不過是瞧著寶石稀罕,多看兩眼罷了。」

  姬雲羲說:「祭司比這些玩意稀罕多了,你要是喜歡,我改日再給你找些來。」

  宋玄的動作微微一滯。

  他轉頭去瞧姬雲羲,那人被夕陽籠上了一層薄金,連帶著精緻的眉眼都模糊溫煦了些許,墨色的衣緞上流轉著光澤,襯著頭上織金的抹額,恍惚間竟讓人錯以為天人。

  明明外表生得這樣俊俏。

  宋玄問:「外頭戰事打得如何了?」

  「不怎樣,」姬雲羲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祭司怎麼打聽起這些事來了?」

  「心急了?」

  他的雙眼幽深如古井,沒有絲毫的波紋漣漪,仿佛什麼都清楚,卻又什麼都沒有。

  宋玄「嗯」了一聲。

  姬雲羲勾了勾嘴角,仰面一倒,正倒在宋玄膝上,他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祭司不用心急,我是不會放了祭司的。」

  「死也不會。」

  宋玄仍是瞧著手中的戒指。

  姬雲羲卻忽得想到了什麼,雀躍地跳了起來,在他耳邊輕輕地低語。

  卻讓宋玄的目光顫了顫。

  他笑得燦爛,那一瞬間的光華明媚,有如少年。

  他說,宋玄,你要是真不願意陪著我,不如就由你來動手罷。

  你殺了我,就這輩子都逃不開我了。

  20

  宋玄這一生仁善溫和,卻也薄情,少了常人的約束,卻也少了那一份羈絆和真實。

  縱然是南圖的眾人,在他眼裡也不過是多年的老友,宋玄能為他們不顧生死、兩肋插刀,卻不會為之駐足。

  可如今,他心裡落了一枚不一樣的種子,卻是還沒等到抽芽生花,先生了那醜陋糾纏的根莖,讓他愛不能、恨不能。

  他跟姬雲羲接觸的愈久,那根莖就扎得愈深,被糾纏得愈緊,想掙掙不開,想連根拔起,卻又不忍。

  後來,他便也不願再掙扎了。

  他由著姬雲羲胡作非為,偶爾也會閒聊,興致來了,還學著寫上兩筆字兒。

  宋玄頭一個學會的,還是姬雲羲的名字。

  外頭的事,姬雲羲不說,他不問,兩人就這樣默契地裝聾作啞。

  有一天,姬雲羲問他:「我……若是逃了呢?」

  宋玄沒有回答,姬雲羲忽得笑了起來:「逃什麼,我怕是傻了。」

  他能逃到哪裡去呢?

  他是這世上的首惡。

  宋玄卻在想,那一瞬間,只有一瞬間,他竟也心動了。

  想幫這人逃避天下的責難,逃避所有因他流下的淚,逃避所有因他而淌下的血。

  姬雲羲是暴君,是個大奸大惡、視人命如草芥的的惡徒,是拘禁他的罪人。

  那他宋玄在這一刻,又是個什麼人呢?

  他想,這是命,更像是劫。

  大約,劫數盡了,命也盡了。

  21

  南圖人來的很快。

  想來大堯等他們,也等了許久。

  聽聞南圖的大祭司發話了,罪不及庶民。

  據說盛京有一班遊俠兒,早早等在城門口,準備迎南圖人進城。

  聽說他們的首領,是個嫉惡如仇的姑娘,早就想要行刺,這回卻終於等到了這暴君的倒台。

  民心所向,大快人心。

  姬雲羲一個人走進了摘星閣,他仍是那一身玄色的衣裳,手上提著一壺酒,一如初見時那個離經叛道的君王,神色中卻少了那戾氣。

  宋玄等了他很久。

  「祝陽呢?」宋玄問。

  姬雲羲說:「我讓他滾了。」

  姬雲羲忍不住露出一個笑來:「都到這時候了,你不來問我,卻問他。」

  宋玄問:「你這是吃醋了?」

  「嗯。」

  宋玄頭一次,想摸了摸他的頭,他也這樣做了。

  姬雲羲懶洋洋的笑,不復平時的陰翳,反而帶著少年人才有的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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