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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會不記得?」

  齊寒疏咬緊牙頓了頓,一雙褐色丹鳳眼深深地看著段景玉,逕自開口道:「我哪裡不如上官驚鴻?若是沒有當年的事會不會一切都有所不同?」

  前兩次來探望段景玉時齊寒疏都碰到了上官驚鴻,只覺得心中苦澀越發濃郁,如今終於提起當年之事,卻反而有了種破罐子破摔的解脫之感。

  「若是沒有當年的事……」段景玉悠悠地重複了一遍,卻先是慢吞吞地提起酒壺幫自己倒滿了酒才道:「也說不準。這世間的事沒有個定數。只不過,上官將軍倒的確是對我極好的。」

  「景玉,當年是我的錯,你的確該恨我。」

  齊寒疏膚色若雪,平時便自然有種冰冷鋒利不可接近的感覺,可此時說到這裡卻仿佛想到了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遲疑了許久終於還是喃喃道:「可我、我若不是想對你多百倍的好……又怎會讓你對我……」

  他言及此終於再也無法繼續,修長的手指在案桌上也微微顫抖了一下。

  齊寒疏生於名門,後來更是闖下了雷霆神劍的名頭,那一份天之驕子般的驕傲始終流淌在他的骨血之中。

  他從來沒有哪怕一刻會心甘情願地雌伏於任何人之下,若不是那人是段景玉、若不是……若不是心中始終存在著那份追逐的執念,他怎麼肯任憑一個身無武功的男人把自己摁在床上進入占有。

  段景玉一雙桃花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卻隨即慵懶一笑道:「寒疏,那時我醉了——不要當真。」

  他這般笑著的時候,那淺墨色的瞳仁之中便隱隱流淌著一絲狡黠,眼角下一點淚痣更是在燈火下顯得風流色氣。

  分明是一句敷衍無情之語,可從他口中說出來,卻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人生氣。

  齊寒疏心下茫然,眼中卻仿佛恍恍惚惚地出現了當年段景玉還年幼時的模樣。

  當年還很小的段景玉便已經很會闖禍,惹下了什麼麻煩便睜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可憐兮兮地瞅他。一身華貴錦緞小袍,粉粉的小臉蛋上一點鮮紅淚痣,那模樣當真比所有女孩子還要好看上三分。只要輕輕一聲寒疏哥哥,他便會昏了腦子,那些年也不知道為這狐狸似的小傢伙背下了多少黑鍋。

  慢慢的,那年幼的小小身影漸漸與眼前的俊俏男子重疊在一起。

  他輕輕吸了口氣,心裡忽然疼的厲害。

  這輩子,只錯了那麼一次。

  僅僅一次。

  齊寒疏站起身便往門口處走去,要邁步出去之時卻忽然頓了頓:「三日後鴻香館選花魁皇上叫你也過去。」

  這句話說完他就再也沒有停留,大步走出了逍遙閣。

  而段景玉靜靜坐在原處良久良久,一雙桃花眼裡終於隱隱浮起了一絲空洞。

  他舉起酒杯,喃喃地對自己又重複了一遍那四個字:「不要當真。」

  ……

  鴻香館乃是京都十大名館中的第一館,這一年一次的選花魁乃是整個煙華京都的盛事。

  選出來的可不僅僅是鴻香館的花魁,而是整個京都的花魁,所以就連祿明皇每年也會微服帶上幾人去鴻香館看看,若是當真有人入了他的眼,自然年年都會跟去。

  而上官驚鴻恰好在選花魁前兩天被派到七星山上考察部署,這下子段景玉倒也算沒了後顧之憂。

  段景玉生性風流,其實就算上官驚鴻沒離開,這鴻香館必然也會走一趟。以他的手段心計,即使是被發現了片刻間也能想出太多理由來搪塞解釋,所以倒也並不能說是真的擔心。

  只是這些時日來與上官驚鴻朝夕相處,一想到那年輕的將軍有點死心眼的性子,執拗漆黑的鳳眼,心裡竟然隱隱有些不忍,所以聽說上官驚鴻會離開,也是的的確確鬆了一口氣。

  當晚,段景玉在出門前可著實是好好打扮了一番。

  他平時就比尋常男子要愛美得多,此番刻意裝扮下來,更是把渾身上下都細緻地修整了一遍,考究到了極點。

  一身玄黑鎏金寬襟錦袍,深褐色的皮製腰夾中間鑲著上好的白玉,勾勒出了他修長挺拔的身形,淺墨色的髮絲齊齊攏起用黑玉麒麟簪綰上,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整齊的鬢角,那一雙狹長上挑的桃花眼因此顯得越發飛揚勾人。

  轎子停在鴻香館門前之時,竹簾被下人捲起,段景玉悠悠走了下來。

  他右手刷地甩開象牙骨扇的扇面,眼角鮮艷欲滴的硃砂痣在夜色中越發耀眼,只是撩起袍角這麼邁了一步,那股風流肆意的氣息撲面而來,便不知讓鴻香館樓上多少人呆呆地佇立在了原地。

  鴻香館作為十大名館之首,足足占了鴻香街左右兩側六座院落。

  而此時選花魁的高台就搭在了鴻香街正中央,兩側好幾棟小樓的長廊便作為了貴胄富商們觀看的雅廂。

  段景玉一邁入鴻香館的地界兒,便被一名侍衛領到了視野最好的二樓,推開雅間的門,裡面果然坐著一身明黃錦袍頭戴玉冠的祿明皇。

  雅間裡除了祿明皇和兩個侍衛,齊寒疏也端坐在其中,他面色冰冷,抬眼見是段景玉走了進來也未發一言。

  段景玉也不以為意,自己走到兩人之間的座位上坐了下來:「皇上這次來得這麼早?」

  「宮裡悶得慌,早些出來透氣也好。」祿明皇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段景玉:「倒是你這些日子都安安分分地待在府里,朕還以為你這回真的改了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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