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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游不殊破天荒地主動聯繫了他,也顧不得軍官執行公務時是不能擅自接通私人通訊的——這條規矩還是游帥當年親自定下的,他聲音掩飾不住的慶幸和狂喜:「小競還好嗎?」

  「很好,除了外傷之外,現在都恢復得差不多了。」游錚的語氣中沒有絲毫虛假成分,「他現在身體太弱了,再過幾天我就帶他回奧菲斯。」

  通訊那一端發出了哭泣一般的聲音,含糊夾雜著人名的音節,很難想像那是鐵骨錚錚的游不殊,沒有人見過他哭。

  但游錚理解他,理解他常年閉門不出,理解他把家族的重擔交給剛軍校畢業的兒子,他發了瘋一樣抓住齊知聞留下的每一個痕跡,游錚,游競,JEZZ,都是末路英雄不可救藥後聊勝於無的止痛劑。

  他很明白,父親經受不住游競逝世的打擊,那是他和齊知聞血脈相連的親子。

  但游錚也只有父親了。

  游錚掐斷了通訊,神色還是像雕像一般,他緩緩地摸上自己的臉,一切都像計劃好的一樣進行,他想自己現在終於可以流淚了,但是眼眶是乾的,瞳孔刺痛,游錚閉上眼睛,仿佛沒有力氣再去看一眼這個世界。

  直到蘇瑟意外的歸來讓他無法再心如枯木,小孩子當年賭氣似的一句「你要在乎我」最終還是成真了。游錚很明白他們沒有未來,但是他無法拒絕蘇瑟那一雙狡黠發亮的綠眼睛。

  「我最不想看到你傷心。」游錚繃緊了身體,嘴角沒有笑意,神色卻很溫柔,「沒有什麼值得你傷心,游錚也不值得。」

  「所以你瞞我,騙我,耍我,直到最後,讓別人來說,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我做的一切都是個笑話?」蘇瑟聲音嘶啞,「冷眼看著我做戲,好不好玩,可不可笑?換了個身份,仍然能把蘇某玩弄於股掌之間,多麼得意,陸名揚,陸總司令,是麼?」

  游錚近前一步,表情有一點失措:「這不是我本意……」

  「你的本意是瞞著我一輩子,讓游錚這個身份永遠死去。游大公子陪我玩了一年的戀愛遊戲,就仁至義盡了是嗎?游錚,我在你看來是怎麼不堪的重負,費這麼大心力都要擺脫?」他的眼角綻出血絲,竟然有一絲獰艷。

  「我愛你!」游錚脫口吼道,這句話一出,兩人均是一愣,面面相覷,這才定睛細看對方的面龐,相似的痛苦與眷戀如同鏡像一般互相觀照著。

  「我愛你,最最在乎你,從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你一笑,就沒有什麼我不可以做。」游錚一字一頓道。

  蘇瑟呆滯了一秒,然後緩緩地偏著頭笑了出來:「真的太好聽了,游錚以前從來不會說這麼瘋狂的情話。陸名揚倒是在床上常說,你告訴我,能信嗎?」

  他眼神移開,再也沒有落到游錚身上:「小時候的話,我不當真了。你也不需要再當真。游錚死透了,陸司令,我們一刀兩斷,毫無糾葛。」

  他離開的時候一陣風卷進門內,夾帶著灰白枯乾的落葉,落在游錚腳邊。

  游錚沒有追出去。

  「我猜你是在這裡。」一道又低又磁的聲音響起,讓蘇瑟心裡一顫。

  下一刻,他落下樹,利落地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碎葉,抬頭一笑:「竟然是皇帝陛下親自來了,怎麼,給你異父異母的親哥哥來做說客?」

  「游錚沒有拜託我這個,」游競的聲音硬邦邦的,「他在養病,戰爭中落下的舊傷,一直沒好利索。」

  他話音未落蘇瑟神色一凜。

  游錚不方便公開身份,陸名揚此刻仍然是個貳臣,地位尷尬,門庭冷落,何況蘇瑟最近一直刻意迴避他。

  他是真不知道游錚生病,輕咬了下嘴唇,最後憋出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你別這麼對他,」游競說,「其實游錚比誰都心軟。他一直說只是利用我做擋箭牌,替游家遮蔽風雨。但若不是他先降了,這場戰爭不會這麼快結束。」

  游錚是真把他當作弟弟了的。

  「是,他蠢得很,演戲演到最後自己都信了,白白把你這個便宜弟弟送到皇位上。」蘇瑟嘴角一扯,故作輕鬆地說。「開心嗎?小朋友,這一場天琴座的內鬥到最後,我們苦心孤詣只成全了你一個人,連天都在助你。真是好啊,無心插柳柳成蔭。」

  他無所謂地繼續笑:「但我呢,我捨棄尊嚴,攪進這一灘渾水,叛國投敵,以色侍人,做盡了平生最鄙夷不屑的事。沒想到精明一世,被你們游家兩兄弟騙得徹徹底底。」

  他手扶到樹幹上,細長的手指在粗糙的表皮上摸索,很多年前有一個小男孩鄭重其事地在這裡刻下了「爸爸」,「小競」和「蘇瑟」,如今這些名字早就不見了。

  游競沉默了一會,道:「他有不得已而為之的苦衷。」

  蘇瑟聳聳肩,譏嘲道:「與我何干?」腳步卻沒有挪動。

  「那時候,大哥沒有料到赫連定會在軍事演習時發難,或許是因為陸名揚向他表了忠心的緣故。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只能依靠JEZZ奪取了陸名揚的軀殼。也是因此,父親出事時他沒能及時趕回奧菲斯。」

  他說到這裡,語氣漸漸低下去,突然回身往飛行器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頭道:「你和我來。」

  蘇瑟一臉不情願,但又不能自已地跟著游競上了飛行器。

  司機降落在游家老宅,新皇尚未登基,這裡還保持著瓦礫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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