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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路遲林掙動一番,仰起頭看著沉川,皺著眉道,「你不必鎖我,他在你這,我自然不會走。」

  沉川嗤笑一聲:「你果然與岑明不同。可本座又怎知,不是你二人合起來騙我?」

  路遲林垂了頭,像是在思考著什麼,沒有答話。

  沉川卻不願在此多耗,起身揮袖離去。

  待神識察覺沉川遠去後,路遲林整個人都靠在了榻邊,有些疲憊地閉了眼。

  他入了自己的靈海之中。

  也許是本體為劍、又是寒鐵所鑄的緣故,他的靈海與旁人不太相同。似是走進了一處冰原,終年不化的白雪鋪地,遠處海天相接,看著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四下望去,海上湧起了陣陣浪花,一個人影在水中聚起了形狀。

  「現下呢?」路遲林問道。

  岑明淌水而來,臉上儘是溫和的神色:「等他信任你了,就是下手的時候。」

  路遲林:「魔主陰晴不定,信任……你在說笑?」

  岑明:「他很快會放下警惕,又不是教你殺他。」

  他在雪地里坐下,調動起周身靈力。雖然只是一縷殘魂,但看著還真挺像這麼一回事。

  「然後呢?」路遲林問道。

  岑明撩起眼皮,看向遠方的天:「你帶他去落霞山,我的屍身在那。」

  「好。」路遲林也盤腿坐下,「我能見到他嗎?」

  「也許可以。」

  路遲林對這答案並不滿意,眉間都擰出了一個淺淺的「川」。

  先前流明燈破的那一刻,他便與岑明商定了最後的應對之法。岑明占著他的身敗北沉川,順利被他帶回地宮。而後便是由他藉由律九淵之故留下,再趁其不備之時教沉川的神魂陷落異處。岑明雖未與他說明此法後果,但路遲林幾乎可以預見自己的結果。岑明的殘魂早就與他融為一體,絕不會有兩全的辦法。

  可他不過是想再見律九淵一次,將自己的那點心意合盤托出罷了。

  也許,

  也許他們根本見不到,也許他……路遲林想,如果這一次他不得不隨著岑明的大義與那魔頭共赴山川,不知道律九淵知道真相後會不會難受呢。

  大概是不會的。

  他已經在律九淵面前死過一次了。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心境動了。」岑明開口提醒,「你莫怕,我……」

  我什麼呢,他岑明只剩了一縷殘魂,還能許諾旁人什麼呢。他已經不再是曾經眾人敬仰的岑明尊長了。

  他二人各懷心思,在靈海之中靜坐了五日。

  靈海之外,萬千魔物破谷而出,眾魔來朝。

  各宗皆派出弟子出去抵擋,西邊一線幾成空城。滔天的血氣像是要染紅了天,魔氣氤氳不去。

  現今的弟子哪還見過這樣的場面,初時無不慌了手腳,磕磕絆絆地使著法器,險些喪命在魔物手中。

  後來,各宗宗主掌門出來壓陣,情況終於有所好轉。

  江瑜自臨雪堂那夜伊始,名聲大噪。無人不知不動劍氣如虹,劍意如山,無堅不摧,所向披靡。

  舒琢再次拿起了劍,雖不比往日威力,但還是跨出了耿耿於懷的那一步。

  樓雲深帶著臨雪堂的弟子在邊城布陣,一個個大陣擋在城門外,像是築上了一座又一座固若金湯的鐵壁銅牆。劍光照亮了夜空,刀光破開了東風。

  萬魔谷出來的魔物之中,有不少元嬰期的魔修,出手狠絕,身法詭異。甚至都要破下了樓雲深的殺陣。

  流離島的幾位長老也入了世,還算是將魔物控制在了西邊一帶。

  血雨腥風,不過如此。

  袁墨帶著萬淵堡中的追隨者投入魔主麾下,律承等律九淵舊部死守不讓。

  江璟坐在城中的篝火旁,看著他哥滿身血污地走了過來,主動向旁邊挪了個位置,遞上了一碗粥。

  「哥,先吃點東西。」

  江瑜擺了擺手,抱著劍直直坐下。

  他們的旁邊是常山派的一眾修士,個個神情萎靡地盯著跳動的火花,也不懂在想些什麼。

  江璟說道:「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江瑜涼涼說道:「魔主身死之時。」

  可他們都清楚,無人能奈何的了沉川。

  楊筠挑了挑火。她與舒琢西行時碰巧到了這座城鎮,遇上了江瑜二人,便一同搭了個伙。

  「我前些日子聽人說,律堡主原是回來了的,為何又被那魔主占了身去?」她問。

  江瑜搖了搖頭。自那日臨雪堂後,他便仔細思考了幻境所歷之事,除了沉川故意讓律九淵奪去身體外,他已無別的想法。

  「此方魔物已式微,想必沒多久,就可以暫時休息一下了。」舒琢這般說道。

  楊筠靠在他的肩上,仰著頭看著被陰雲遮擋的夜空。

  夏夜的風從他們身旁吹過,帶來的卻不是蟬鳴,而是寂靜的陰冷。

  遠方的天邊忽然金光一閃,烈烈的魔氣緊隨著沖向天際。人群中頓時躁動起來,修士們面面相覷,嗡嗡的交談聲侵占了大塊地方。

  臨雪堂的修士從他們身旁奔走而去,江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一拉,攔下了一個弟子。

  「發生什麼了?」

  那弟子慌張地說:「堂主傷勢未愈,方才支撐不住……」

  還未說完,就趔趄地跑遠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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