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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在這山洞裡沒有待很久,經歷了三次這樣的夜晚,他每晚都會唱起那首曲子,他是我生命中最最綺麗熱烈的色彩,就像這西丘山上漫野的楓葉,紅的像霞。

  白天,一隻通體烏黑血紅眼睛的烏鴉飛了過來,他收到了一封信,我不知道信上寫著什麼,只知道他皺緊了眉頭一言不發,一定不是好消息。

  我不禁想,用烏鴉來送信倒也稀奇,只是這烏鴉能送來什麼好消息呢。

  他沉默了很久,我艱難地蹦到了他的身邊,想說點什麼,可我的嗓子還是發不出任何聲音,我想我可能永遠也說不出話了。

  「我要離開了,原本想等你完全好了再走,可惜沒機會了。」他轉過頭看著我,如是說。

  我的心咯噔一下,我知道他會走,可沒想到會是這麼快,我腦子嗡嗡的,只知道他說他會明早再離開,離開前會留下一些方便我食用的乾糧,會替我把藥換好,會告訴我如何離開這裡,告訴我不用害怕,那條路沒有狼也沒有壞人。

  我這才想起來,他不曾問過我我是如何受傷的,也不曾問過我姓什麼叫什麼,從哪裡來,我的嗓子啞了,也有許多方法可以告訴他,他卻從未問過。

  我悄悄愛慕著他,卻也有不可撼動的尊嚴,如何讓一個翩翩君子知道,一個髒兮兮的男人正在覬覦著他,抵足纏綿,至死方休,與其被他避之不及,不如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各自乾淨。

  夜裡,他睡著了。

  我坐在他身旁一夜未曾合眼,月光皎潔,我就這樣貪戀地看著他這張臉,一會清楚一會模糊,一筆一筆記下來,我想,他明天就會離開了,也許,這就是我們今生唯一一次相逢。

  天快亮時,我在角落裡發現了阿娘留給我的醉生夢死,就要離開了,我喝完了這兩壇酒,很痛快,也很痛苦,我不知道我是睡過去了還是昏過去了,很久很久才醒過來。

  蘇十三已經離開,身邊多了一封信,是一張路線圖。

  這大概是第三天的早晨了,我將他鋪在稻草上的衣衫疊好收了起來,路線圖小心拿著,我想,我也該離開了。

  我就這樣晃晃蕩盪地下了山。

  那日,楓葉將整座西丘山染成了紅色,我從來不知道,這座山是這麼好看,風吹過來,像火燒透了的雲霞在飄浮。

  路過亂葬崗時,我又想起了那陣溫暖的香氣,從未想過那會是我一生的噩夢。

  第4章 傀儡人

  蘇老闆敲響我的棺材時,早已沒有心臟的我也仿佛感覺到了心驚肉跳,那一定不是好事,跟他走的沒有一個回來了。

  「小阿酒的性子實在是太拗了,我下不了手欺負他,看見他這副可憐樣就只想輕薄,你替我教教他,他骨頭硬性子倔,不必留情。」蘇老闆笑著看了我一眼,又道:「如果你也不中用,就隨你兄弟一起下火爐吧。」

  我僵硬的頭顱往下點了點,難以轉動的眼珠也看向了地面。

  「真乖,他何時能如你們一般乖巧,我也不必費心了。」

  他嘆了口氣,很惆悵的樣子,將一把刮骨刀遞給了我,頗有興趣地說:「聽聞屠家人的皮肉有再生能力,你去試試,問不出來也罷,還有明日,還有很長的一生。」

  蘇老闆他的一生的確會很長,可地窖里那位還能撐多久就不得而知了,可眼前這位言之鑿鑿的便是醫者,我哪有資格質疑。

  刮骨刀沉甸甸的,我從長梯上下來,終於見到了那個人。

  美則美矣,毫無生氣,可即使是這樣一位死氣沉沉的病弱美人,也是我平生見過最美的,腥紅的衣衫遮不住他裸露的雙腿,肌膚上布滿了可怖的傷痕,深深淺淺,有的只是指甲划過了紅痕,有的卻深入骨髓,森百的骨頭裸露了出來,我不禁懷疑,他的皮肉真的可以再生嗎?

  這麼久過去了,他仍舊殘破不堪。

  我站在他的面前,不知還有哪一處皮肉可以糟蹋,凌虐,只知他雙腿戰慄不已又紅腫僵硬,白色的液體從股間滑落,這是什麼我自然很清楚,這裡的人或傀儡都心照不宣裝作不知,周叔這個迂腐的帳房見了也只能連連嘆氣搖頭。

  刀在手中慢慢靠近,屠酒恍惚間睜開了眼。

  「你是來殺我的嗎?」

  我不知如何回答,我不是來殺他是來折磨他,可他說到殺這個字的時候雙眸亮了亮,他是很盼望死的吧。

  我不該回答,只拿起鋒利的刀划過他的皮肉,嵌進他的骨頭。

  他額間的冷汗一直往外冒,嘴唇也白的嚇人,他在咬牙,我看得出來,身子抖得如同糠篩還隱忍著什麼也不肯說,果然是個硬骨頭。

  刀把磨到骨頭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尖銳聲響,他終於渾身一顫,暈了過去。

  我拿刀的手不怎麼穩當了。

  我轉過頭,蘇老闆的影子落在牆壁上頭,他拿起茶杯的動作頓了頓,他在想什麼,終於心軟了嗎。

  「等他醒了,再繼續。」

  我垂立在一旁,又看了屠酒一眼,他一定很想就這麼死了吧。

  次日。

  臘月十七,那日,下了一夜的大雪。

  地窖里的人又暈了過去,我想,他大概氣數已盡了,暈過去的時間變得越來越長快要比冬日的夜晚還長,死了一樣,醒過來的時刻屈指可數,可只要蘇老闆過來,他就總有辦法讓那個人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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