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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人們臉上的絕望清晰可見,他們甚至來不及動作,鋪天蓋地的蝗蟲已經在田間肆虐,恣意的享受著大餐。

  人們突然反應過來,驚慌的去扑打這些蝗蟲。然而,這裡的蝗蟲豈是輕易就能撲殺乾淨的,數十隻蝗蟲同時扒在一株小苗上,不消片刻,便只剩下一截短短的枝幹。

  大約一刻鐘之後,這些蝗蟲又成群結隊的飛走了,只留下了光禿禿的一片土地。

  “老天爺啊!這是不給我們活路了嗎?”一位老人滿臉溝壑,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上深深的痕跡,他渾濁的雙眼充滿了淚水,一年的希望就在此刻斷絕了。

  不止是他,所有經歷過蝗蟲過境的老百姓心裡都只有一個想法,是不是老天爺不給他們活路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如田家和李家一般,離了田地照樣也能過活的。大部分的人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他們賴以為生的土地上。這次的蝗災,終於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蝗蟲來襲時,田小滿他們正在家裡吃飯,只覺得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然後李阿父從座位上跳起,快速的關好了門窗。不一會兒,只聽見無數撲簌簌的聲音。

  “怎麼了?”田小滿覺得很奇怪。

  “蝗蟲來了!”李阿父表情嚴肅,李阿姆則面色蒼白。

  “蝗災!”李文軒驚叫出聲。

  “是啊……”李阿姆突然想起了那年,在他十幾歲的時候,曾經經歷過一次蝗災,那時鋪天蓋地的蝗蟲將整個天空都籠罩住了,它們肆意的啃咬著地上的莊稼,所有人都對它們束手無措。

  蝗蟲走後,民不聊生,易子而食的情況都時有發生,朝廷也想了辦法,卻仍然避免不了餓殍遍地的慘狀發生。

  聽完李阿姆的描述,田小滿把身邊的樂哥兒和小糰子都摟的緊緊的,他不敢想像人們是無奈到了什麼程度,才會發生這樣的事。糰子和樂哥兒都還很小,他們不知道為什麼要關門,也不懂大人臉上嚴峻的表情是為了什麼。

  “麼麼?”樂哥兒覺得自己被摟的有些不舒服。

  田小滿回過神來,放開了樂哥兒,對著不明所以的樂哥兒勉強笑了笑。

  李文軒也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伸過一隻手握著他的手,“沒事的小滿,我會守住我們的家。”

  天漸漸又亮了起來,李文軒打開窗子只看到蝗蟲飛走的場景。他苦笑了一聲,院子裡的幾棵樹變得光禿禿的,一片綠葉都沒留下。

  小糰子被他阿姆抱出來,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嘴巴張的大大的,眼睛瞪的溜圓。

  ……

  現在所有人都得靠去年的糧食過活了,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有積存的糧食的。

  村里誰家有富餘的,實在沒辦法的人就會去借,並允諾明年有了新糧就馬上還,但是誰都不知道,明年會是個什麼情況。

  剛開始還會有人礙於面子出借糧食,後來形式越來越嚴峻,就由不得他們發善心了,畢竟自家也是需要的。

  李家作為比較富裕的家庭,三天兩頭都有人上門來借糧食,他們養的幾頭豬已經殺掉了,因為不殺掉也沒有食物來養它們了。

  肉則平均分給了村裡的人,如果不給出東西的話,被逼至絕望的人們會做出什麼事他們也不知道。

  人就是這樣,只要有一絲希望都會堅持下去,但是他們發覺沒有了的時候,就會喪失理智,變得瘋狂。

  為了不那麼引人注意,李阿姆平時也和其他人一樣,到處去挖野菜根回來,田小滿平時也拘著樂哥兒不讓他跑出去了。

  李文軒和李阿父平時總要留個人在家,以防有人見裡面只有哥兒孩子闖進來。他們提防的不是自己村裡的人,而是外來的流民。

  據他們的說法,安陽縣這裡往來流通還算是比較好的,其他地方的情況更加悽慘。他們活不下去了,只得背井離鄉,逃到別處去。

  前些日子有一股流民不知怎麼的到了柳樹坡,仗著人多他們也沒通知村里一聲,直接就在村子口住下了。

  流民中大多都是青壯年,老人和孩子一般都死在了逃荒的路上。村里漢子也有,但大家都有老有小的,去跟他們硬拼實在是有些不值得,所以兩方也算相安無事。

  李亦然是在朝堂上得知安陽縣大旱的消息的,當時他渾身一冷,內心充滿無法言喻的恐懼。

  雖然他沒有經歷過旱災,但是翰林院那麼多史籍記載,他看的也不在少數。阿父阿姆他們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他和李文軒是兩月通一次信件的,但這小子報喜不報憂,等見了面一定要好好教訓他!

  李文軒其實也委屈,因為之前的旱情其實對他們確實沒有什麼影響,可怕的是後來發生的旱災呀!

  第113章

  這天,村里人和外面的流民發生了一場衝突。

  起因是村里老樹下的那口井,因為用水人比較多的原因,那口井的水位已經越來越淺了。柳樹坡的井一共才四口,其他三口都是村民自己花錢打的,只有這一口是大家湊錢,當作公用的。

  天越來越旱,河裡的水已經乾枯了。李文軒曾經順著源頭去看過,那個他和田小滿抓過螃蟹的湖泊只剩下了淺淺的水,到處都能看見已經曬乾的魚蝦屍體。

  河裡的水一干,村民們就全靠井裡的水過活了,有些關係好住的近的還能上鄰居家打幾桶,其他的人就全靠那口老井了。

  大家都怕水會被用光,於是日也打,夜也打,家裡的水缸存的滿滿的,還要往桶里存。當一個流民再一次去打水時,就被一個年輕的漢子攔住了。

  “你已經打了五次了吧?”那個漢子擋住他往下放桶的動作,“再怎麼樣也夠用了吧?有必要一天打這麼多嗎?”

  “干你什麼事?這又不是你家的井。”那人揮開他的手,又把桶往井下放。

  那個漢子按住井繩,“你把水打光了,別人喝什麼?這不是我家的井,但這是我們村的井!”

  “哎喲,只聽過千裡帶柴的,從沒聽過千裡帶水的,現在大家都不容易,喝點水怎麼了?年輕人不要這么小氣。”那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還端起了長輩樣。

  那漢子哼了一聲,其他人都有分寸,人家打水只打一天用的,再沒見一個人一天要打十幾桶水的了。“就是不能再打了,怎麼的吧?”

  “我還就要打了,你們這個村長輩都沒說話呢,有你說話的份嗎?”那人用力推了一把年輕漢子,然後吊了一桶水上來就要往自己桶里倒,卻見那年輕漢子握著他的手一用力,連桶帶水又掉了下去。

  “你他麼的,是不是想打架啊?”那人撲了過來,和年輕漢子打成了一團。

  李文軒和李阿父聽到消息時,那些流民已經把村口的路堵住了,和柳樹坡的村民正對峙呢。金柱慌慌張張的跑到李家,把事情告訴了他們。

  李文軒和李阿父也算他們村的能人了,其他方面不說,至少武力值是很強大的。他們也沒退卻,這次要是退了,明天他們就能上門搶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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