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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鴻握住他的手,觸手處粘濕的一片血跡,他強忍著內心的翻騰煎熬,柔聲道:“答應我,再不要離開我了。”哪怕生命只剩下一天,哪怕要上窮碧落下黃泉去追尋,總之再不要分開了。

  寒枝一震,回頭望著他,凝望之間腳下已經濕了一片。房間裡的地面上漸漸流出了幾道血紅色的小溝,卻還在不停地分岔,縱橫交錯,糾糾纏纏。

  如果生命只剩下一天,那還有什麼可再執著堅持的?終於點點頭,“好。”

  孤鴻手上突然一用力,將寒枝緊緊鎖在了懷裡。兩人閉上眼睛,身軀緊密相貼,心兒也一起跳動。血滴滴答答落到地上,更顯得四周靜謐無聲,淡淡的血腥裡帶著杜若蘭芷的香氣——人世或許殘酷,但只要有你,苦澀終會變為甜蜜。

  湖邊的叢林裡葉輕風從懷中掏出一個綠色的錦囊,錦囊上繡著一顆紅色的心,被黑色的線毫不留情地穿過,隱隱透著詭異。

  面色凝重地望了一陣後,葉輕風伸手將錦囊拆開,從錦囊里掏出一塊雪白的絲帛展開了,仔細閱讀著上面的小字。

  讀完後葉輕風暗嘆了一聲,原來那日留錦囊給他的神秘人就是那魔心穀穀主唐曼語。根據她的自述,寒枝竟是東方朗的的兒子,而她卻是天機道長石清歌的俗家妹妹。兄妹倆幼年時一個被送去了道觀,一個被唐門的人收養,沒有任何來往,江湖人也鮮有人知曉兩人的關係。

  二十多年前當時還是唐門弟子的唐曼語偶遇東方朗,對他一見傾心。可是不久後她便被東方朗拋棄,傷心之下便答應了她那做了蜀國王妃的姐姐唐心,去替蜀國看守魔心谷寶藏。後來她無意間發現東方朗竟是自己兄長的徒弟,並且對她兄長有著曖昧的情愫。想起自己與兄長相貌酷似,這才明白了東方朗為何起初會接受她的感情。後來魔心谷擾亂江湖的種種,均是她在狂怒嫉妒之下做出的報復行為。

  見了唐卓好奇的神色,葉輕風解釋道:“這錦囊是三年前一人給我的,有關寒枝的身世。”

  唐卓有些奇怪,“葉兄為何到今日才打開看?”

  葉輕風道:“當日那人要我發誓,要我等到師父和寒枝兩人之間至少有一人死去時才可打開。而他們兩人一直都好好活著,所以我才沒有這麼做。可是如今寒枝就要離開人世,我不想他死前有任何遺憾,所以想看看他的身世究竟是怎樣?”

  “那你豈不是違背了誓言?”

  葉輕風苦笑一聲,“當初我發誓說如果拆開了錦囊,便會斷子絕孫。如今我突然覺得疲倦,此生已是不準備娶妻的了,拆開看看又有何妨?”

  說到這裡又不死心地問唐卓:“唐兄,你見多識廣——難道寒枝真的沒有救了麼?”

  唐卓搖了搖頭,兩人便再度沉默下來。半晌唐卓突然道:“唐某曾經聽說過世上有一種藥有起死回生之效,那藥名叫回天丹,只可惜天下無人知道那回天丹在哪裡。”

  回天丹?葉輕風在心裡默念了一陣,感覺這個名字似乎很耳熟。

  “啊!”葉輕風突然輕呼了一聲,“想起來了!師父經常說要找魔心谷寶藏里的回天丹讓師祖醒來——那回天丹在魔心谷寶藏里!”

  說到這裡面色一暗,“只是那寶藏已經被毀,恐怕那回天丹也沒了。”

  這時腦海中突然閃過一絲亮光,急忙努力地追想著,突然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黑色小蠟球,低頭茫然看著。

  唐卓面露詫異之色,伸手拿過小蠟球仔細看了一陣,突然伸手將裹在外面的那層黑蠟剝去,掌心便現出了一顆赤紅色的藥丸,有些半透明,似是一塊紅色的寶石。再凝神細看,藥丸一面寫著“天”,另一面寫著“回”字,“回天丸!”唐卓驚呼一聲,“這就是回天丸!藥書上記載說回天丸‘外披黑蠟,內心赤紅,狀若瑪瑙,觸手溫熱’——定然沒錯了!”

  第四十章 尾聲

  次日清晨,孤鴻寒枝送唐卓與葉輕風到島邊。葉輕風望著一夜間恢復了滿頭烏絲的寒枝,微笑著道:“詩云‘朝如青絲暮成雪’,象寒枝你這樣反過來的倒實在少見。”

  寒枝淡淡一笑,道:“說起來多謝你的回天丹,否則我不可能熬得過昨夜。”

  葉輕風聞言輕嘆一聲,“其實你不必謝我,想來這是你與回天丹之間的緣法。師父處心積慮了十八年,結果回天丹日日放在他眼前,他卻也不知。說起來真是造化弄人。”想到這裡搖頭笑笑,“其實師父他現在過得還不錯,有時痴傻了也是一種幸福。”

  寒枝點點頭,突然問道:“不知水姑娘如今怎樣了?”

  葉輕風道:“她已經接掌了浣花劍派,魔心谷那戰之後八大門派元氣大傷,如今算浣花劍派恢復得比較好。我年前見過水姑娘一次……”他頓了頓,“她應該過得不錯。”

  寒枝微微一笑,“水姑娘倒是一個奇才,別人是過目不忘,她卻是過鼻不忘,在她面前想要易容矇混過去實在是不容易。”

  葉輕風一怔,想起自己在三年前重陽之戰那日易了容,當場就被水淡月認了出來。當時還以為是自己的易容術太差,原來竟是這個原因。

  這時突然想起了什麼,便從懷中掏出那個綠色的錦囊,“這是攻陷魔心谷那日一個隱身於暗處的人給我的。不久前我已經打開看了,裡面有關你的身世,不如你拿去罷。”

  寒枝面色微微一變,思慮了片刻搖了搖頭,“不需要了。無非又是一個情怨糾纏的故事,如今死的死,瘋的瘋,看了不過徒留悲傷悵惘。”

  葉輕風怔忡了一下,輕嘆一聲道:“難得你能放下這些。”便把那錦囊收了回去。

  這時船上唐卓已經調好了船帆,他朝葉輕風喊道:“時候已經不早了,還是趕快上船罷。”

  葉輕風向孤鴻寒枝道了別,在望向孤鴻,見他孤鴻望著自己欲言又止,便道:“孤鴻有話請直說。”

  寒枝看了孤鴻一眼,突然道:“我去和唐兄說一句話。”便離開兩人,跳上了船。

  孤鴻猶豫了片刻,終於開口道:“有句話不知該不該問?最近隱約想起了許多被遺忘的舊事,我……”他別過目光,望著海水吶吶道:“不知我是否真的冒犯過你?”

  葉輕風身軀微微一顫,之後伸手扶住他的肩,“沒有,那是師父的計謀。那夜他等你一發狂,便立即出來制止了你。”

  石孤鴻無限驚喜地轉回目光,“真的?那……太好了!”

  葉輕風笑著點點頭,縮回手道:“我去了。”便轉身上了船,正遇見下船的寒枝,兩人相視一笑,便錯身而過。

  孤鴻與寒枝躍到岩石上,目送著那船漸漸遠去。默然了片刻後,孤鴻側身握住寒枝的手,緊緊注視著他,“寒枝,你昨日既答應了再不離開我,就不許再反悔。”

  寒枝抬起頭,看著他眸中滿滿的希冀、恐慌、擔憂,悔恨……,那種種情緒紛紛擾擾蔓延出來,如同一根根的細絲將他的心纏繞起來,連呼吸一下竟也覺得有些疼痛。

  心漸漸亂了,昨日他以為自己將死,便答應了再不離開他,如今性命無憂,反而無所適從起來。傷痕累累的心,千瘡百孔的情——這一切可能恢復到少年時的往昔?堅強過,也放棄過,以為情絲已斷,若是勉強再續,可會多一次的心如死灰?

  再一想,自己又是何等痴傻,活著的時候不去珍惜,難道非要等到時日無多了才去後悔?這樣想著,似乎又有了堅持下去的勇氣,其實再試一次又何妨?贏了——便是一生一世。想到這裡微一展顏,“除非……”

  “什麼?”孤鴻心口一窒,緊緊握住他的手。

  寒枝眼珠一轉,唇角勾起一絲笑意,“待我先想想,明日再告訴你。”

  蔚藍遼闊的海面上,葉輕風與唐卓伏在欄杆上眺望著遠處。朝陽突然跳出海面,立時染紅了一大片海水,輕輕蕩漾著,如是一塊閃光的紅綢在風中舒展。

  那緋紅的光投射到葉輕風面上,映得他眼底是暖暖的笑意。唐卓出神地望了一陣,突然問道:“你剛才對孤鴻說了什麼?他好似非常開心,而你好象也鬆了口氣。”

  葉輕風微微一笑,“這些年我看了太多的欺騙悲傷,開始不信這世上有真誠美好的感情,而適才我簡單的一句話為他們的感情去除了最後一點瑕疵——我自然覺得開心。”

  唐卓望著他意味深長道:“其實你也可以試著去尋找屬於你的人生。”

  葉輕風一怔,抬眼朝他望去,見他面上展露出燦爛的笑意,於是也跟著笑了。不經意一偏頭,遠遠看見紅葉島山岩上兩人正握著手相對而立。雖然看不真切,卻有一縷煦暖的氣息從他們那裡傳出,越過長長的海面一直蔓延到他的眼裡心裡。

  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東方朗,他對天機道長的愛戀決不比寒枝孤鴻之間的少,可是卻為何竟落得悲劇收場?

  我心匪石,不可轉之——到底是堅強還是執迷不悟,世上又有幾人能把握住那界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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