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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定會願意。”

  “但願如此。”

  兄弟相視而笑,盡在不言中。

  “坐吧,兒女情長的閒話休提,跟朕說說你在楚南如何?”皇帝正色問道。

  宋煒坐到皇帝下邊的座位,肅容回答:“屯兵八萬,戰馬六千,糧糙已足兩年。”

  “嗯,百姓方面呢?”

  “墾荒為田,清肅盜匪,開山採礦,建堤治水。”

  “南三國?”

  “大越爭儲,大王子結交支方,二王子友好塗羅,三王子欲倚我大紹,扶其上位。”

  “那麼,你意如何?”

  “兩虎相爭,兩敗俱傷。”

  “此事三年可成?”

  “可。”

  皇帝點點頭,露出滿意的笑容,說:“七弟是治世之才,這皇位倒也是適合你的,說不定能開疆拓土,揚我大紹國威。”

  宋煒聞言,臉色一變,刷地站了起來,抱拳垂首極嚴正的說道:“皇上,臣弟從來沒想過那個位子,皇上此言叫臣弟如何自處?”

  “朕隨口說說,瞧你緊張的,坐下吧。”皇帝笑道。“朕深知兄弟們的心,所以朕最信任的也是你們,這個國家不只是朕的,也是你們的,是全大紹人民的。”

  “弟弟小時候就只服三哥,以前是,現在也是,未來還是。”

  “要真服朕,就老實回答朕一件事。”

  “臣弟知無不言。”

  “你到底有要沒要了魏小渺?”皇帝還叨著這茬兒不放。

  “三哥,就別提這事了吧!”宋煒招架不住的討饒,威名在外的冷麵戰神在他的皇帝哥哥面前,就只是個老被欺負的小弟弟。

  皇帝大笑,龍心大悅。

  天家眾兄弟中,老大宋煌與他相敬如賓,與老五宋燁是無話不談的好友,情感上與老六宋炫最為親厚,他最寵愛的是小十二宋爍,而對小七宋煒這個弟弟,淨喜歡逗著玩兒,誰叫這孩子打小就不苟言笑,嚴肅得像個小老頭子似的。

  多年前的某日,當他發現唯有魏小渺能讓這個弟弟露出不一樣的眼神表情時,便打定主意,倘若小七想要魏小渺,儘管魏小渺是他倚重的的心腹內臣,他還是會把魏小渺給他。

  這是他的私心,不是身為皇帝的,而是身為兄長的私心。

  皇室手足間向來都是龍爭虎鬥,如大越諸王子那般,哪個不因覬覦龍座而兄弟鬩牆,然而德治皇帝幸運擁有對他忠誠的兄弟們,從未與他勾心鬥角,爭奪皇位,甚至齊心協力的輔他護他,無有二心。

  因此,不管兄弟們想要什麼,他都會給他們,不僅僅因為深厚的手足情誼,更是身為皇帝對他們的忠誠的回報。

  兄弟談完話,皇帝沒留人在宮中吃晚飯,宋煒今日回京便直闖渺然居,總還是要先回王府一趟,況且他的確該好好睡一覺,千里之遙,快馬五日而回,這不是常人能辦到的。

  宋煒臨出宮前,再回頭望了眼渺然居的方向,那個人現在想必正心神糾結,不停自尋煩惱吧。

  不強逼他,是因為強逼不得,魏小渺看似溫馴柔弱,可心性極其倔強,若逼他到無路可退的地步,二人玉石俱焚抱一起死也是好的,就怕他一個人自尋短見,犯的自絕生路,到時後悔都來不及。

  宋煒理解他的性情,只能耐心等待,等待他打開封閉的心房,自願讓他走進去。

  入夜了,細雪持續紛飛,天地一片黑壓壓的暗沉,萬物都看不清楚了。

  然而,總有雪霽天明的一天,也許就在不遠的將來。

  ******

  七王爺離開後,皇帝也未留紫雲殿,而是前往聽夏樓,未讓人先行通報,逕自走進去,見禮部侍郎正歪在榻上看雜話野本,看的是眉眼飛揚,津津有味。

  皇帝走過去問道:“看什麼這般有趣?”

  禮部侍郎頭也不抬的回答:“各種妖精報恩的野記。”

  “如何報的恩?”

  “要不送財添福,要不以身相許,沒啥新意。”

  “瞧你還看得眉飛色舞。”

  “是沒新意,但各種以身相許的方法挺有意思。”

  “可用過膳了?”皇帝再問,抽掉他手上的書冊。

  “還沒,咦,小渺怎沒跟著皇上來?”禮部侍郎抬頭沒看見熟悉的人便問,他若留宿宮中,魏小渺通常會親自過來侍候他們。

  “怕是給小七嚇著了,躲在他自個兒的屋子裡傷神。”

  “七王爺回來了?怎麼沒聽人說?”

  “他一進宮就直搗黃龍去了渺然居,旁人哪能曉得。”

  “呵呵,皇上這直搗黃龍用得倒是極妙。”

  “快來吃飯,吃飽了,朕也直搗你的黃龍。”

  “你……說什麼混話!”

  “好吧,朕不搗你的黃龍,朕搗你的jú花可好?”

  “一點都不好!”

  “那麼,那書上妖精用哪些方法以身相許,你就用那些方法以身相許給朕吧。”

  “……”

  禮部侍郎黑線滿臉,無語凝噎,心裡罵道,他娘的今兒個是誰讓皇帝心情這麼好的?

  皇帝心情一好,他的心情就會非常不好,因為皇帝在心情特別好的時候,就會特別特別的變態……

  第三章

  隔日,飛雪稍霽,大地萬物已俱是銀裝素裹,一片白茫茫的乾淨亦是美麗冬景。

  “咳咳……”晨起,魏小渺不住輕咳幾聲。

  “大總管,您身子是否不舒坦?”服侍他漱洗的另一個小侍小果子問。

  “無事。”魏小渺揮揮手,趕往聽夏樓,親自侍候皇帝與禮部侍郎起床。

  聽夏樓位於御書房不遠處的太玄池畔,本是皇帝政務閒遐用來休憩的樓閣,湖光水色優美宜人,現在則成為皇帝與禮部侍郎暗裡廝混的小愛巢。

  早朝過後,皇帝讓他不必隨侍在側,由他忙去。

  魏小渺的性格舉止看來溫文和徐,可做起事來雷厲風行,儘管寒氣凍骨,替七王爺接風的洗塵宴仍風風火火的準備開來。

  同司禮監擬發金帖、與御膳房商定菜色茶酒、向御用監調撥盛宴器皿等等,此外還有宴席布置、助興歌舞、上宴程序、侍候人員……繁瑣細項一一交待下去,皇宮內廷的各監各局全忙了起來。

  皇宮實際上不像民間想像的夜夜笙歌紙醉金迷,偶有小宴,不常大宴,皇帝先前雖只說家人聚聚,不需要太隆重,可底下人哪能不慎重其事,宮中無論大小宴皆充滿鳳毛麟角的規矩,如何端茶上酒都有一番道理,許多細微之處與宴者根本不會發現,甚至毫無感覺,但備宴者卻是竭心殫慮,不得有絲毫差錯。

  畢竟皇宮不比民家,一點點小差錯都可能會要命。

  “把這牡丹幔子撤了,去織造局拿那批松雪舞鶴來換上,現在就去折梅枝過來插上,選花苞半開的,那邊那個角瓶拿走,擺上几子放些梅花糕,讓小世子郡主們能拿著吃。”魏小渺親自到清樂殿的宴席上監督布置,鉅細彌遺。

  一會兒御膳房來問,魚太小條不夠氣派怎麼辦?一會兒御用監來說,狩鹿酒杯上回打破了一隻要不要換套?又有這局來說這,再有那監來問那,還有來說八公主和駙馬在家打架,駙馬被打傷了,公主說她要帶她的姘夫來,怎麼辦?

  魏小渺一條條、一件件的做出指示,對公主的事無言半晌,不管公主是不是負氣之語,這事他當然不會特地去請示皇帝,想了想,說你去回覆公主,就說皇上只要見著公主就會很高興。

  模稜兩可的話,見了公主很高興,不表示見了公主以外的人也會高興,相信公主不會聽不出話中含意。

  魏小渺很忙,忙得分不出丁點心思煩惱別的事,而這樣的忙碌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得以忽視心頭的煩亂與身體的不適感。

  正當他忙得不可開交之際,一雙蔥白玉潤的手驀然由後伸過來,包覆遮住他的雙眼。

  “猜猜我是誰呀?”

  清澈無雜質的嗓音在耳邊悠悠響起,介於童稚與少年之間,人說聲如銀鈴,確實真有這樣的聲音,悅耳仿若天籟。

  魏小渺微微一愣,笑了,世上他只聽過一人會這樣說話如歌,囀得像畫眉鳥似的。

  “皇上御封空谷絕音,世稱天下第一聲,大王爺惜之如寶賜名清歌。”

  “我怎麼不知原來我的名字這麼長?”

  “小糙。”魏小渺笑喚,拉下遮眼的手轉身面對他。“怎這麼早就先進宮來了?”

  “來看你。”魏若糙圓圓的臉笑得開懷,連圓圓的眼睛都笑眯了,人與聲音彷佛都一同停止生長般,依然孩子氣十足。“不過瞧你真忙,你不是大總管嗎?全交待給下面的人就好了,他們做麼事事都要問你?”

  “就因為是大總管,所以才事事都要問我,來,我們到外面說話,裡頭還沒掃乾淨,塵土要傷了你的嗓子,大王爺可跟我沒完。”見著感情極好的義弟,魏小渺心情十分歡喜,牽著他走出殿外,到近處一處亭子裡,坐下來仔細上下瞧了瞧他,關心問道:“許久不見,過得可好?”

  對魏小渺而言,魏若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總擔心他在教坊里過得好不好,會不會被排擠、被欺負?

  魏若糙倒是一副沒心沒肺的德性,笑嘻嘻回道:“挺好,除了唱歌,沒什麼事要做。”

  “大王爺待你如何?”

  “……也挺好。”魏若糙麵皮白淨,藏不住紅暈。

  魏小渺不由得一頓,雖心若明鏡,還是忍不住憂慮,想問真切:“你和大王爺怎麼?”

  魏若糙雙眼左右瞟了瞟,神色羞澀彆扭,傾身湊近他的耳朵,臉紅小聲道:“我和大王爺……好了。”

  這“好”是什麼好,此嬌羞情狀不言而明,魏小渺一時無語,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他曉得大王爺愛他妙音,但不知竟對他懷有那等心思,畢竟他的長相圓潤可愛,沒有能激起男人慾望的美貌。

  說來自己也算相貌平凡不是麼?唉,咱兄弟倆都和天家主子糾纏不清,這是幸或不幸?暗暗嘆了口氣,滿心旁徨惆悵。

  魏若糙看出他的憂愁,他雖心如童稚,可人情世道還是瞧得清的,於是握住他的手,主動再道:“別擔心我,大王爺對我是真的好,我知曉自個兒是什麼身份,如果大王爺只是把我當孌童狎玩,我也認命,因為我好喜歡他,只求能待在他身邊,每天唱歌給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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