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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騙你的。”蘇遠歌勾唇,“沒想到你這麼容易就相信了,生日這種事。”

  “戲弄我很有趣麼?”

  “我並沒有任何戲弄你的意思。”

  “你接近我,是因為顧均青麼”她問。

  “你覺得呢?”他反問。

  以陌蹙眉,沉默片刻,起身下車,卻被他抓住手腕。

  “後面有記者,別下去。”他發動車子。

  “我想被同一個人接連騙兩次。”她用力掙開,打開車門,鑽出來的時候閃光燈耀眼的光芒讓她下意識抬手遮住眼睛。

  蘇遠歌迅速打開車門繞到她身旁,將她推進車裡,開車離去。

  三輛本田商務車尾隨其後。有人從車窗內探出頭拍照。

  “把頭低下去!繫上安全帶!”蘇遠歌皺眉加速。

  以陌有些慌張的彎□去抱膝坐著。

  身後的三輛車窮追不捨,而市區內絕不適宜飆車,根本無法甩掉它們。

  蘇遠歌低咒一句“媽的”,便摸出電話來。

  以陌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只覺得他近乎於命令的語調讓人覺得有些森冷。“穿一件深灰色的長外套下樓,站到轉角的地方去。馬上。”說完,便掛了線。

  深灰色?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深灰色長外套,不解。

  五分鐘後,當那輛奔馳SLK200K路過某個視線被擋住的街道轉角時,追上來的狗仔隊發現一個身穿深灰色外套的女人剛從車上下來,便一擁而上的圍了上去。

  奔馳SLK200K絕塵而去。

  當穿著深灰色外套的宣晴看見記者們向著自己圍攏的瞬間,有一絲惱怒和憤恨。

  蘇遠歌,那車裡的究竟是誰,居然可以讓你屈尊主動給我打電話求助……

  車子,在一個人跡稀少的街邊停了下來。

  以陌抬起頭,長舒一口氣。

  “我猜,你應該聽說過關於我和顧鈞青的故事。”遠處偶然閃過幾道車輛經過的燈光,男子開口道。

  “除了蘇遠歌外,我還曾有過一個名字。”

  “顧鈞修。”

  52.過往×傷心

  ——顧鈞修。帝修的修。

  ——這個名字曾寫在我出生時的銘牌上,寫在顧家的家譜里。最後被抹去。

  ——對於顧家而言,我是棄子。

  他並未提起那些舊事,說話的時候口氣清淡的像是旁觀者。

  以陌看著他與顧鈞青幾分神似的側臉,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像他這樣的人是不該被同情的吧。他已站的足夠高,卻始終顯得這樣落寞。

  於是,一路沉默。

  當車停在不落炎陽主樓入口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問:“在《乾坤》里,你是為了贏他才來搶親的麼?”

  他並不回答,靜默的看著她。

  以陌總有一種錯覺,那雙眼底有如寂靜深海,視線相交時仿若不斷下沉。

  她下車,看他離開。

  手機響個不停。蘇遠歌看見來電顯示是“宣晴”,皺眉接聽。

  宣晴語帶質問:“你到底想幹什麼?之前屏蔽了我所有的電話,今天又來求我幫你……”

  “宣小姐,你搞錯了。”他笑的邪魅,“我從未開口‘求’你,你按照我的要求下樓是完全出於自願,我沒有強迫你什麼。至於你幫我解圍的好處,你心裡應該很清楚。正好幫你那些賣不出去的新專輯做做宣傳。”

  “蘇遠歌!”女生尖利的嗓音。“你車裡坐的女人到底是誰?!”

  “你無須知道。”他就這樣掛了電話。

  心裡莫名的煩躁。

  方向盤急轉,卻不是家的方向。

  某個顯得有些老舊的舊城區小巷裡。

  青磚灰瓦的小樓。

  腳踩上去,木質樓梯會發出吱吱的響聲。

  他不做停頓,徑直上五樓,從口袋裡摸出一把鑰匙,打開那扇鏽跡斑斑的紅色鐵門。

  空無一人的狹小房間。

  關上門,並不開燈。

  淡的月光透過輕薄的窗簾照進來。

  舊式的沙發,木質桌子,小茶几,角落放著的滿滿一小書架的書。

  搪瓷杯、硬紙板做的相架、還有的整一面牆的獎狀。

  他坐在沙發上,略抬頭。

  正對面的牆上掛著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裡的中年女子很瘦,笑的溫和。眉眼間與他有許多相似。

  “很久沒回來了。”他垂眸,低語。“本來我想帶她來這裡,只可惜……”

  他笑。而那笑隱沒在黑暗裡,劉海下的眼看不真切。

  “我似乎走上了和你一樣的路。你愛著永遠都不會真正愛你的人。而我,你的兒子,愛著一個根本不該去愛的人。這算不算殊途同歸?”

  仍能想起她問自己的那句話。

  ——你是為了贏他才來搶親的麼?

  他閉上眼,仰起臉。靠在沙發上,不知是醒是睡。

  兒時紛雜的記憶如春雨,淅淅瀝瀝的滴答作響。

  那個男孩笑著把剛從廚房偷來的蛋糕放在他小小的手裡。

  ——遠歌,叫哥哥。我比你大好幾天吶。

  幼時那個將自己護在身後的男孩聲嘶力竭的叫喊。

  ——他是我弟弟!

  男孩黝黑的眼瞳里驚異、疑惑、不知所措的神情。

  ——修?你……真的是我弟弟?

  ……

  最後的片段是離開顧府時他隨著母親回頭看的最後一眼。小小的男孩站在二樓的窗邊。朝下看,與自己四目相對。他隨著母親的腳步一步一步的離開,再沒有回頭。

  記憶轟然崩塌,支離破碎。

  那個有著滿城繁花的童年,被大火焚燒殆盡,一片焦土。

  如果沒有我就好了。

  曾有過這樣的想法。當顧靖寒衝著蘇凝大喊“你是兇手”的時候,他雙手冰冷的僵立在當地,腦袋裡不斷浮現出“這是假的,騙人的”這樣的否定。

  如果沒有我。

  那麼顧鈞青的母親是不是就不會死?

  當他這樣問蘇凝的時候,那個一向堅強的女子蹲□抱著他不斷流淚。

  對不起,遠歌。她哭著說,一遍,又一遍。

  既然我是顧先生的兒子,為什麼哥哥姓顧,而我姓蘇?

  因為我是被遺棄的麼?

  他把自己關在衣櫥里,哭累了,睡去。

  卻被兩人的說話聲驚醒。

  他從櫃門fèng隙向外看去。是蘇凝和顧九誠。

  “顧先生,既然事情已經讓孩子們知道了,而你又永遠都不可能給遠歌一個應有的身份,我會帶他走。”她臉色有些蒼白,眼睛微紅。

  沉默片刻。顧九誠終於開口。“我會支付給你們一筆生活費,也會讓人安排好你們的生活。”

  “錢我會收下,但是你的安排,我們不需要。”蘇凝抬頭,略顯單薄的身軀挺的很直。“我該感謝你,因為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你幫了我。那筆為你生子的費用讓我父親成功做完了換腎手術。雖然他最終還是沒能活下來,但是作為一個女兒,我盡了我最大的努力和孝道。”她用盡全力的微笑著,卻還是無法抑制滾燙的淚滑落眼角。“我還要謝謝你默許我在顧家這麼多年,並且給遠歌提供了和鈞青他們一樣的學習生活條件。如今兩位老人已經不在了,我當初答應他們照顧三個孩子的承諾也該終止了。至於我去哪,去做什麼,都不需要你知道。”

  從他的視角看去,顧九誠的背影有如一棵樹,安靜的立在原地,卻顯得無比蒼涼。他低沉的嗓音夾雜著細微的波動。“靖寒和鈞青八年來享受到的母愛,是你給他們的,或許你可以留……”

  “顧先生。”她打斷他的話,“我來顧家,照顧孩子們不過是為了錢。就如同當時陪你睡覺一樣。現在你已經承諾會給我我應得的那份,我相信你一定會很大方。那麼,我們的交易完成了。”

  “蘇凝,你何必這樣輕賤自己,我心裡很明白你是什麼樣的人,不然我也不會……”他的話停在這裡,如被砍斷的樹樁,空餘一道道數不清的年輪。

  “那麼你呢,你又何必挽留?”她笑中含淚,“你想說的後半句是什麼呢?是‘不然我也不會容你在顧家這麼多年’還是‘不然我也不會放心把孩子交給你照顧’,又或者,是‘不然我也不會愛上你’?”

  蘇遠歌看不見顧九誠的表情,只看見他的身軀微微顫動了一下。

  “顧先生,你在這個家裡掛滿了杜美嘉的照片,究竟是在緬懷她,還是在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你自己,那才是你該愛著的人?”蘇凝用手背把滑落下來的眼淚抹掉,吸吸鼻子,“我做錯的是答應顧老先生,搬進這裡。而我做對的是,我沒有一錯再錯的聽從他的安排和你結婚。雖然,我愛你。但你永遠不會屬於我。所以,在一切還沒有變得更糟之前,我該走了。”

  她在離開之前,坦白一切。

  而他,終沒有再開口挽留。

  那些最後的對話,如一道猙獰的傷口,橫亘在兩人之間,流淌成河。

  她走之前暗中囑咐管家,讓他告訴那兩個孩子,她是一個貪財無恥的女人,被他們的父親趕出家門。這樣顧靖寒就不會因為日後長大想起當初的口不擇言對她有所抱歉,也不會讓顧鈞青時常掛念。

  她把顧九誠給她的那筆錢存在始終存在銀行里,以蘇遠歌的名字。當她急病的時候仍堅持不肯拿出來用。她帶著他幾番輾轉,做過保潔員,做過文員,也兼職看24小時便利店。

  她臨終時依舊惦記著。

  遠歌,那筆錢,一定要還給顧家。

  你是我的兒子,與顧家沒有關係。

  後來,她患上與她父親一樣的腎病。

  她不願換腎,放棄治療。少年長看見她的夜裡靜默的弓著身體強忍疼痛,臉色灰白的滿臉是汗。

  當這個早年喪母,青年喪父,接近全力拉扯一個孩子的單身女子悄無聲息閉上眼睛的時候,十六歲的他跪在床前無聲的捏緊了拳。

  六年後,他出道,紅極一時。直到今日,絲毫不減。

  他的圈內的評價是有著一張絕美面孔的冷血妖孽。他打壓新人籠絡權貴他乖張暴戾不擇手段。他只記得枯瘦的蘇凝拉著他的手,對他說。

  ——遠歌,好好的,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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