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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姐姐!小心!”

  一道粉色身影從一旁飛躍而至,拉著她退開數步。

  商青鯉偏頭,二八年華的姑娘容顏姣好,只右臉靠近耳朵的地方刺了只振翅欲飛的黑蝴蝶。

  無涯。

  商青鯉抿了下唇,轉眸看向方才她身後那頭老虎,與那頭白虎不一樣,它棕黃色的身體上布滿黑色橫紋,頭圓耳短,嘴角有血污。她抽出一支箭,拉弦射出,羽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那隻老虎的脖子。

  她收了箭,轉身離開。

  “商姐姐……”

  無涯抓住她的衣擺,低聲喚道。

  “放手。”商青鯉沒有回頭。

  無涯手顫了一下,道:“商姐姐,我……”

  “無涯。”商青鯉沉聲。

  無涯嘴唇囁嚅了下,鬆開了抓住商青鯉衣擺的手。

  商青鯉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忽地想到了第一次見到無涯的情形。

  那年她去大荒城看望姜亓,被人追了一路的無涯就跌倒在她馬蹄前。

  衣衫襤褸骨瘦嶙峋的小姑娘,在馬蹄前蜷縮成一團,哭泣道:“救救我。”

  商青鯉一時心軟,不問緣由救下了她,還將她送去了拈花樓。

  後來……這個小姑娘一日日長大,十二歲時因為嫉妒長孫冥衣對她的疼愛,毫不猶豫給了她一刀。

  這件事商青鯉雖不曾讓任何人知道,但她與無涯之間的那些情分,卻在這一刀里,從此斷的乾淨利落。

  她從來就不是個大度的人,當年想著無涯少不更事,又是自己救回來的姑娘,沒有為難她。

  但信任,也不會再有了。

  ☆、七九。風雪夜歸人。

  深山老林,平日裡人跡罕至。

  林間落葉積了厚厚一層,大雪過後,落葉上又堆滿了積雪,落足有些軟。

  商青鯉穿梭在樹林裡,間或撞見幾隻狍子,一一拉弓將它們射殺。她並未走出多遠,就碰見了提著個食盒四處張望的花千枝。

  比起太虛宮初見,花千枝這幾個月似是長高了不少。

  回到九淵,他已不再做道士打扮。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箭袖衫子,外面罩著一件兔毛披風,北風如刀,吹的他兩頰通紅。

  他四下張望的視線落在商青鯉身上,稚嫩的眉眼間飛揚出笑意,沖商青鯉揮了揮手,道:“商……商……”

  以往花千枝都稱商青鯉為居士,現下他已不必裝作是太虛宮弟子,這聲居士便如何也叫不出口了。

  “叫我姐姐吧。”商青鯉把手上抽出來的一支羽箭重新插回箭囊里,道。

  花千枝抿唇笑了下,提著食盒走到商青鯉面前,低下頭喚道:“商姐姐。”

  “嗯。”商青鯉頷首應道。

  花千枝將手中的食盒放到地上,蹲下身子揭開食盒的蓋子,端出一碗松仁粥遞給商青鯉,道:“夫人聽說商姐姐跟著進山了,讓我送早膳來。”

  紺黑如墨的深色瓷碗裡盛著白色的粥,數顆松仁點綴其中,有縷縷熱氣升騰而起。

  花千枝口中的夫人,除了顧憐以外不會有旁人。

  商青鯉心頭一熱,伸手接過那碗粥,道:“謝謝。”

  “商姐姐不要這麼客氣。”花千枝搖搖頭,伸手從商青鯉手裡拿走長弓擱到一旁的空地上,又從食盒裡取出一盤湯包雙手捧著,道:“趁熱吃。”

  “好。”商青鯉彎眸,喝了一勺粥,將勺子放回碗裡,拿起擱在盤沿上的筷子夾了個湯包來吃。

  松仁粥入口香軟,湯包味鮮汁多。

  這頓早膳,商青鯉用的心滿意足。

  花千枝把空碗和盤子收進食盒之後,仰臉看著商青鯉,面上現出些不好意思來,道:“商姐姐……我能留下看你打獵嗎?”

  “當然。”商青鯉莞爾。

  這場狩獵直到中午才結束。

  眾人拖著獵物回到萬仞山上,將獵到的狍子、鹿、狐狸等全部堆在江宅門口的空地上。

  商青鯉和衛瑜兩人雖射殺了兩頭老虎,但兩人都懶得拖著虎屍下山又上山,最後還是江牧遙聽說之後遣了族中司法執法兩個長老去將虎屍扛了回來。

  狩獵結束後,便是處理獵物。

  這一日所有獵來的動物,都被剝皮剔骨,砍成一塊塊送往族中各家。

  商青鯉一箭射殺的那頭棕黃色的老虎因只在脖子上留下了一個箭孔,所以剝下了一張完整的虎皮。

  江溫酒走到她身旁時,就見她盯著那張虎皮看的目不轉睛,不由有些疑惑,喚道:“錚錚?”

  “嗯?”商青鯉偏頭掃了他一眼,伸手出一根手指向虎皮指去,道:“想給你做件虎裘。”

  江溫酒:“……”

  他靜默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什麼是虎裘。

  他抬目,順著商青鯉的指尖看過去,棕黃色的皮毛上布滿黑色橫紋。

  ……做成虎裘?

  ……穿在身上?

  江溫酒不動聲色收回視線,轉眸看向商青鯉,卻見她一臉認真,面上瞧不出半分玩笑的神色,甚至那雙桃花眼裡還透著些期待。

  他深吸一口氣,艱難道:“好。”

  處理完獵物,眾人提水把空地上的血污沖洗乾淨,便各自回家了。

  那張虎皮當真讓商青鯉留下了,江溫酒盯著被她捲成一團的虎皮看了一會兒,眸光晦澀,卻也並未說什麼。

  晚間江牧遙和江溫酒父子兩人都沒有用膳,焚香沐浴後捧著祭祀用的祭品連夜去了山巔上,在宗祠里跪了一整晚,第二日辰時才回到江宅。

  臘月初八這日,顧憐一早就鑽進廚房親手煮了臘八粥,等江牧遙和江溫酒從宗祠回來,便遣人喚了商青鯉一道在廚房用早膳。

  早膳後江溫酒回房歇息,商青鯉留在廚房和顧憐一起泡了臘八蒜。

  把大蒜掰成一瓣一瓣,剝皮後放進乾淨的白瓷壇里,倒了大半壇米醋進去將蒜泡住,而後封緊壇口,這臘八蒜便算做好了。

  商青鯉自幼長在深宮,後來雖流落他鄉,卻遇見了玉落溪、商逐岫等人,醉生夢死確實讓她吃了不少苦頭,但重活髒活累活她從來不曾做過,廚房裡的活兒,自然也是沒有做過的。

  是以像泡臘八蒜這種事,她還是第一次做。

  這樣普普通通平平靜靜細水長流的日子,過起來,讓人打從心底覺得安心。

  臘八節之後的日子,每日裡仍舊是喝喝茶看看書閒話二三。

  臘月十五這天,用過早膳,江溫酒去同長老們商議族中雜事,房中便只剩下了商青鯉一人。

  她在鋪滿長絨毯子的地上扔了只蒲團,找了一本遊記盤腿坐在蒲團上翻看,身側不遠處置了茶爐,爐子裡柴火燒得正旺,爐上湯瓶里的水燒開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醬油趴在茶爐一旁打盹兒,尾巴恰好搭在商青鯉膝蓋上。

  桌上香爐里的檀香還未燃盡,裊裊青煙被透窗而入的風吹散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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