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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述故事的常欣和雪山銀燕都是一臉天真,元邪皇卻從那單純的語句中迅速勾勒出故事背後的真相。

  千年時光流轉,世間風土風俗都有所更移,然唯有人性人心,從古至今,依然如故。

  人心惟危。

  “怎麼了?燭九陰,你好像很感慨的樣子。”雪山銀燕注意到他的出神。

  “沒什麼。”元邪皇凝視著常欣,緩緩搖了搖頭。

  那本該是一場無可挽回的悲劇,但是因為暝兒,這名少女的命運被改變了。

  或許……這樣也好。或許他應該相信,待人以德,他人也會以德報之。以他所了解的中原領袖史艷文和俏如來父子的人品,暝兒這般行事,應當能得到對方庇護,如此,暝兒的處境也不會因他所作所為受到太大影響。

  只是……

  他真的可以放心這樣相信嗎?

  正可謂由愛而生憂怖,這一刻,縱是元邪皇,內心也難免遲疑不決。

  元邪皇說:“我只是在想,假如有一天,暝兒也遇到那種危險……”

  “我一定會義不容辭相助!”元邪皇尚未說完,雪山銀燕就一臉認真地表示。

  “嗯,我相信你會。”

  “我也會的!”常欣也說道:“雖然我的力量不值一提,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我都會盡我所能幫助瓔珞。”

  元邪皇表情柔和:“嗯,謝謝你們。”

  或許,他應該更有信心吧?

  他想:其實,他應該相信的,不是什麼史艷文、俏如來等人的人品,也不是雪山銀燕和常欣這般天真純善之人的心地,他應該相信的……是暝兒自己。

  那個已經成長了的孩子,已然成長為他以前想像不出的樣子的孩子,或許,已經從他的雙臂間,一步一步走向了自己的未來。就如同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她以自己的努力搖搖擺擺學會了走路,現在她也如那時的一步一步前行一般,一步一步脫離了他的羽翼。溫暖安全的巢穴傾覆之後,昔日的幼鳥也能夠自己面對外面的風風雨雨了。

  這是聽過小燭龍在此世經歷之後,元邪皇心中最深的感慨。

  他曾牽著她的手,庇佑著她、引導著她前行,然而終有一日,他將鬆開手,注視著她自己向前走去。

  千年前,他遺憾自己離去之時,她還太過年幼。千年之後,他依然遺憾,他無法讓這時間走得慢一些,讓他能夠慢慢地慢慢地放手。

  他所剩的時間不多,然而即便是這所剩無幾的時間,也是可以彌補遺憾的機會,可是……

  他聽到那孩子在這個時代生活的平安而健康,除了苦惱自己的失憶,除了一直想要尋找自己的過去,幾乎沒有什麼別的煩惱,她的內心沒有陰影,充滿了善意與美好的事物,這難道不是千年之前,他一直為之努力的事情嗎?

  即便,他能夠猜到千年前小燭龍經歷了什麼才能活下來,然而聽到她活了下來,知曉她還在這個世界蹦蹦跳跳,饒是他也無法責備怨恨千年前的故人。

  她失去了過往的記憶,然而如果失去那些記憶能讓她過得更好,能夠讓她無憂無慮地在這個時代幸福活下去,饒是他也覺得,這或許是值得的。

  讓那些珍貴的回憶與痛苦一同埋葬,從此可以擁有沒有陰霾的嶄新人生,饒是他也覺得,這是很好的未來。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把憂愁、痛苦和離別重新帶回給她呢?

  與天下為敵的元邪皇,能夠帶給她的,是一個很快就要再次訣別的父親,還有不得不面對親友刀戈相向生死相搏的艱難抉擇。

  他怎麼能給現在的暝兒,帶去這樣的父親呢?

  選擇不見似乎是很難做出的選擇,但其實,這是元邪皇知曉小燭龍也生活在某處後,很快就做下的決定。

  作出決定只需要理智的判斷,用時或許不超過幾個呼吸,接受卻是很長的過程。在雪山銀燕的話語中,他慢慢勾勒出長大了一點的小燭龍形影,不去見她這個決定,也才漸漸具有實感。

  這種有一點點揪心的感覺,大約只是因為——

  他只能為她帶來久遠的故土和血脈相近的族人,卻不能親身陪在她身邊。他只能為她帶走世界對她的排斥,卻不能帶走她可能會有的一切悲傷和痛苦。

  *

  “瓔珞的父親為什麼看起來心事重重呢?”常欣敏銳地察覺到元邪皇的情緒,小聲向雪山銀燕問道。

  元邪皇的感官何等敏銳,那邊少女自以為放低聲的細語完全不出他的耳識。

  他並未生氣,反而對少女笑了笑。

  “想到自己的孩子,難免思考了許多。”元邪皇輕嘆,“我應該感謝你們。”他注視向雪山銀燕,又補充了一句:“還有這幾天,多謝你。”

  “為何說謝呢?”

  “為了很多事情,還為了未來,為了你們可能對暝兒的支持與保護。”

  “燭九陰,為什麼你說的好像託付什麼一樣。”雪山銀燕不自覺皺起眉。

  “畢竟我是將死之人,不能再陪在暝兒身邊。”元邪皇回答得輕描淡寫,他比在場另外兩個人的耳目都要靈敏得多,因此只有他察覺到極遠之處雜亂繁多的腳步,想來是圍追堵截他的人終於找到了這裡,他笑了笑,知曉自己跟雪山銀燕這建立在虛幻上的友好關係終將隨著戳破真相而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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