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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主的箭法又如何?”白起反問,二人相視,同時默契一笑。

  白起與馮臻二人牽著馬,一前一後擠開人群,來到歡呼聲的正中心。面前豎著一根數丈高的長杆,在杆子不同高度之處掛著各不相同的彩燈,最頂端是一隻隼燈,鉤吻尖銳,目光兇狠,扎得栩栩如生。

  “每隻燈的下面都繫著一枚銅錢,用去了頭,尾端拴鈴鐺的羽箭去射,倘若鈴鐺能掛在銅錢上,這盞燈就算射下來了。”馮臻解釋。

  今夜有風,系在絲線上的銅錢搖搖晃晃,偶爾有年輕的郎君為心上人射下一盞燈,便引得一陣歡呼喝彩,眾人看著滿面嬌羞的年輕姑娘從心上人手中接過彩燈,倒比射燈本身更令人歡喜。

  由於難度不低,射燈的價錢也便宜,每次只要兩文。馮臻與白起各取了三支箭,白起彎弓搭箭,正要瞄準頂端的隼燈,忽然低聲問她:“郡主要射哪一盞?”

  馮臻笑意盈盈:“俠士又要射哪一盞?”

  兩人心照不宣地一笑,馮臻忽然道:“不如賭一把?”

  “賭什麼?”

  “要是我射到了隼燈,”馮臻轉了轉眼珠,“你就把面具摘下來讓我看看。”

  “好。”白起滿口答應,“要是我射到了呢?”

  “要是你射到了,自然就不用摘面具了。”

  “也就是說,”白起也不是傻子,“無論射得到還是射不到,你都不吃虧?”

  “聰明。”馮臻哈哈大笑,白起搖頭笑著,不與她計較。

  馮臻取第一支箭搭在弓上上,右臂拉開弓弦。這弓是民間工藝,比軍中的彎弓好拉得多,但隼燈掛得太高,夜色中只能勉強看清銅錢,再加上高空有風,馮臻凝神眯眼,右手陡然一松,那支箭呼嘯而出,從銅錢邊緣擦過,接下來兩支箭皆是如此。

  人群唏噓惋惜,馮臻氣鼓鼓地收了弓,低聲抱怨:“不過一隻隼燈罷了,草原上射胡人的探鷹也沒這麼難。”

  “我試試。”白起拉開弓弦,凝神屏氣,弓弦復位時箭帶著鈴鐺呼嘯而出,正好穿過隼爪下的銅錢方孔,鈴鐺與銅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位郎君射中了頭甲的隼燈!”攤主高聲叫道,圍觀者紛紛大聲喝彩。白起從喜氣洋洋的攤主手中接過隼燈,側頭笑著看馮臻。她神色驚異,面上有些發窘,卻爽快地一抱拳。

  “是我技藝不精,果然人外有人,今日輸得心服口服。”

  “拿著吧。”白起道,“這盞燈也算是為你射的。”

  “為我?”馮臻詫異地接過隼燈,圍觀的人群立即爆發了又一陣更加熱烈的歡呼。

  “好俊俏的郎君與小娘子,當真相配!”

  馮臻與白起面上都是一熱,馮臻小聲道:“他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面色緋紅,目光有些閃躲,白起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剛想說話,身後忽然響起異樣的騷動。

  “在那裡!”

  “官府捉拿逃犯,無關人群一律避散!”

  “別跑!”

  “大理寺的人來了!”馮臻低聲說,慌忙將自己擋在他身前,“你快走!”

  白起知道她貴為郡主,一幫衙役在她面前只有吃虧的份,因此果斷抱拳告別,翻身上馬。

  “後會有期。”

  馮臻牽著絕影,拿著隼燈,站在原地向他爽利一笑:“後會有期。”

  只是沒想到,這一別便是五年。五年間,他在江湖四處行俠仗義,偶爾在某個小城的布告欄或是茶館中得知漠北傳來的梁軍捷報,總會愣怔片刻。那晚的明月下,拿著隼燈明眸笑靨的貴族少女在他腦中早已凝成一幅畫,歲月也無法將它消磨分毫,而他從他人口中獲知的任何一條與她相關的消息,都會使它更真實鮮活一分。

  直到他在龍門荒漠得知了侯府蒙冤遇難的消息。

  馮臻就像那夜他贈給她卻折在抄家混亂中的隼燈,她天生屬於碧海青天,不該被拘在山中隱姓埋名地過一生,也不該始終浸淫在仇恨中扭曲地度日。但封平候與馮氏全族不能白白冤死,這筆血帳終究有人要算,那些加諸在屈死的冤魂身上的污水、不公、絕望和悲憤,都應該由始作俑者來遭受。倘若一定要有人來做這件事,白起寧願是他獨自一人,倘若有人必須因此赴死,他也絕不苟活貪生。

  不,也許貪生……他是有一點的。那夜東夷山小院中的月色美得攝人心魄,馮臻小心翼翼地捧著的那抹月光皎潔無暇,卻也若即若離,一瞬而過。月色不過是瞬間的月色,這輪月亮卻是亘古不變的月亮,就像他與馮臻。他只是馮臻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而她的生命中還有無限的晚月,夜夜可賞。

  白起促馬快行,然而不知為何,流電反而放慢了腳步,再不肯前行一步。白起察覺到異樣,正預備下馬查看時,一縷銀光在他眼前一閃,熟悉的女聲在林中驟然響起。

  “這捧月光,我贈還與你,你還走不走?”

  一個騎馬的人影從樹後走出,馮臻衣著整齊,顯然早已等候多時。

  “郡主?”

  “白起,”她百無聊賴地甩著手裡的馬鞭,道,“你自己一個人走了,丟下我在山中和韓野這個草包待在一起,可不大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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