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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這說的,該是曾讓的水準沒錯。

  但謝寧池的真實水準到底如何,傅挽心裡也沒個底。

  左右已經占了出身的便宜,不用去與天底下的學子們一爭優劣,再便是她從未看見過謝寧池讀過經書,想來是政務太過繁忙,早就將這些書束之高閣了。

  先說得謙虛些,總好過她這邊吹牛了,那邊在天上飛的牛就露陷了。

  可誰知她這一謙虛,最先不答應的就是余家嬸子,“曾家妹子,你這就不對了,你家男人那一看就不是個尋常人,渾身的氣勢瞧著比我先前見過的刺史大人還要強上許多。”

  余嬸子左右瞧了眼,臉上露出點得意神色,壓低了聲音,“那刺史可是個敢造反的,周身的氣勢都沒你家那個瞧著厲害。”

  傅挽“恩”了一聲,露出十足的好奇神色,“余嬸子你還見過刺史大人?”

  余嬸子的夫君是在座七八位娘子的夫君里年紀最大的,考了許多次考進有才書院不說,在書院中還總是處於下游,瞧著一波又一波年輕的學子撥了前程,又急又氣,也放棄過一次,可又發現自己一事無成,只能轉回身來垂著頭繼續。

  夫君不爭氣,余嬸子便是性子再要強,也每每抬不起頭來。

  因而這會兒傅挽帶著半是好奇半是羨慕的神色發出疑問,再看周圍的人還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余嬸子立即便覺得飄飄然,認真回想了起來。

  “那還是在四五年前罷,我記得那時咱們書院才剛有點名聲,我家夫君也還是書院裡數得上號的人物,不知怎麼的,突然有一天,那怡州城的刺史就來了。”

  “他來的時候悄沒聲息的,瞧著就個書卷氣重了些的和氣人,只是找了當時的幾個學子聊天,喔,對,主要就是和那個後來考上了探花郎的左莫離說話,正好那是我夫君在旁聽著,言語之間猜了出來,回來與我說時,整個人都打顫呢。”

  余嬸子“咯咯咯”地笑出聲來,“可他昨日在書院裡見了你相公一眼,回來可是說都不敢與我說,還是昨夜發了噩夢,在睡夢中喊出來我才知曉的。”

  話題在不經意間越扯越遠,余嬸子嘴角努力地往下拉了拉,掩蓋住興致盎然的模樣,“曾家妹子,你家那位,在家也是那個模樣嗎?床笫之間,也不給你個好臉色瞧?不會嚇著你,整日都不敢與他說句軟話吧?”

  連著三問,越問越沒了分寸。

  不過傅挽混跡慣了,這些話若是在酒桌上聽到,她八成還能往後接個幾句調侃回去,絲毫不會臉紅羞澀。只考慮到這裡坐的都是些個“嬌弱娘子”,沒法子也只能低頭裝羞澀,“余嬸子這又是在說什麼?”

  她略紅了臉,完全便是個羞澀新娘子的表現。

  余嬸子“嘻嘻”笑了兩聲,“曾家妹子你也別羞澀,這書院的主人建院子時可格外用心,這院牆都是隔音了的,便是夜間聲響大了些,旁的人也是聽不見的。也就之前劉娘子喊的那聲格外大了點,才引得我們這般好奇。”

  說著,余嬸子還曖昧地朝她眨了眨眼。

  周圍的小娘子們都羞紅了臉,一個比一個似紅蘋果。

  傅挽心下“呵呵”了兩聲,憋著氣繼續紅了臉。

  昨夜吃罷晚膳,謝寧池便早早去了書房,臨走前繞去正房抱被子,路過正坐在梳妝檯前拆發的傅挽面前,停了停腳步,躊躇了一瞬,留下了一句。

  “明日我與羅游一同去前院,你……”

  傅挽雖早猜到他不會是在猶豫著留下來,但聽他真把話說出口,心中還是隱隱有絲鬱氣,“噠”的一聲將梳子放到了梳妝檯上,“我知曉了。”

  她轉頭,假笑得格外洋溢,“我明日不會早起給夫君做早膳的,夫君請放心。”

  謝寧池瞧了她一眼,眼底泛上淡淡的笑意,用一隻手臂將被子摟住,另一隻手空出來在她頭髮上揉了揉,“別說得你能早起似的。”

  傅挽抬了眼看他,想說什麼,又默默住了口。

  早知此刻事態會演變到她坐在這裡聽著一群已婚婦女聊晚上的小技巧,她就應該“好為人師”地和端方肅穆的辰王好好聊一聊什麼叫“引人遐想”。

  至少能瞧瞧端方君子紅了耳朵的可愛模樣。

  這邊的娘子軍們開了一次別開生面的論壇會,前頭聚成一團的學子們,也正按著一月一次的測驗,戰戰兢兢地等著先生的到來。

  旁的夫子都還好,偏是教他們經義的這位夫子,每次測驗都不按常理出牌,偏好在課堂上突然拋出一個犄角嘎達的問題,隨意點他們其中某人來回答,若是稍稍說錯些許,便會拿回個不及格的分數,且全然不准通融。

  別說平日裡看著就有些傻氣的肖平,就是刻苦的羅游,都有些心有惴惴。

  整個學堂里幾十位學子,個個都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唯恐夫子注意到自己,倒是越發顯出了其中正襟危坐,垂眸不知思考著什麼的謝寧池的突兀。

  因而被眾人畏懼的楊夫子一進門,打眼就瞧見了雞群里的那隻鶴。

  他只是稍微多看了一眼,那被看的人就敏銳地轉過頭來捕捉到他的視線,眸中的情緒飛快褪去,略朝他一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一如他曾經習以為常的倨傲。

  楊夫子扯唇一笑,張嘴吟誦了一段經義,停頓下來瞧著下面的一隻只小鵪鶉,“誰能與我說說,這一句,有何典籍中引證了?”

  這問題不難,難的是說全了,說得讓楊夫子滿意了。

  見識過之前楊先生吹毛求疵的勁的眾人雖心中都有一二答案,卻還是不敢貿然舉手應答,只默念著能記住的,以防等會兒被點到了。

  “既無人舉手,便中間那位新來的吧。”楊作古目光不避不讓地迎上謝寧池,暗沉中透著三分熟稔,“讓我也看看,你的學業,可有所荒廢了。”

  謝寧池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看得楊作古一咯噔,竟是下意識避開了去。

  還未等他想好如何補個台階下來,就看見謝寧池竟站起身,沉聲答了。

  比他原想好的答案,還要多了兩句,卻是出自年少時他未曾看過的書中。

  少年時曾當過他多年的伴讀,楊作古自然聽出了他多背這兩句的含義——在警告他,讓他記得分寸,不要肆意妄為。

  呵。楊作古在心裡冷笑了一聲,垂眸看著面前攤開的書。

  這就是最尊貴的辰王,自小就將自個束縛在君子的框架之中,言行舉止都不肯稍稍逾越分毫,連著他身份的人,都必須如他一般端方自持,不渴慕權力,不沉溺聲色,永遠如那書院裡掛著的聖賢畫像般。

  但是,這般君子,能得來什麼?

  那群老東西,連給他娶個像樣的媳婦都不肯,處處都在防備著他。便是他悉心教養的幼帝,如今不也是大權在握,全然將他拋諸腦後了嗎?

  落到如今,也不過是像他一般,喪家之犬,一無所有。

  心中滾過千百般念頭,而抬起頭來,楊作古卻強制按捺著將情緒都壓了下去,朝謝寧池露出了微微一點笑意,“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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