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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帝用袖子揩著眼睛,無助委屈道:“可朕,可朕不能不聽攝政王的啊!沈卿,你不要難過了,你進來吧朕請你喝茶......”

  沈溪驟然間癱倒在地上。

  他望著昏暗的天,忽的笑出了聲。

  自作自受,他說,自作自受啊!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父親甩了他一個耳光,厲聲道:“你是不是活膩味了!竟然去求皇上饒恕罪臣!”

  “安朝昀不是罪臣。”他止不住的冷笑:“攝政王謀權篡位,大逆不道,當天誅地滅!”

  父親怒吼道:“那你就忍心看著生你養你的父親母親被治罪下獄嗎!沈溪,你醒醒吧!良禽擇木而棲,攝政王文韜武略,若當政會比這痴傻幼帝好千倍萬倍!”

  沈溪面露譏誚,他隱約回憶起攝政王從前的種種,像是披著羊皮的狼,令人作嘔不堪,他避開父親,默然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聖旨下,安王朝昀三日後菜市處斬。

  沈溪自閉屋中不飲不食三日,昏昏沉沉,卻在拂曉時猝然驚醒,他五臟六腑都開始絞著疼痛,奪門而出。

  他一路瘋了一樣推搡著人群,人潮都往一處涌動,大家都是奔著處斬去的,所謂繁華湮滅成灰,一個貴胄中人落得如此下場,是最博人眼球的。

  什麼忠肝義膽,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溪擠開人群,衝到最前沿,赫然看見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自安朝昀還朝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想維護著這個岌岌可危的大和朝,仍舊是聚少離多。

  距離上次見面,似乎已經過了很久。

  牢獄之災使這個曾經英姿勃發的男人憔悴消瘦,可眼神仍舊發亮。

  亮到一眼就看見了他。

  沈溪開始止不住的發抖,深深的恐懼開始在體內瘋狂的滋長,吞噬著他的血肉。

  眼眶睜的發疼,卻流不出眼淚。

  上一次為什麼要拒絕他呢?沈溪腦子裡混亂的想,為什麼?

  安朝昀望著他,他穿著囚服,背上插著簽令牌,脊梁骨卻筆直,他的眼神里有千言萬語,飽含深情和不舍。

  他翕動嘴唇,看唇形,他在說:“走吧。”

  沈溪用力的搖頭。

  安朝昀皺眉,他似是要暴起,卻被猝然按住了肩膀,隨著“行刑”一聲起,簽令牌被摘除,他的腦袋被壓在了木砧板上,眼睛卻死死的吊著,目光傳向一處——他始終望著沈溪。

  手起,刀落。

  沈溪一瞬不瞬的看完了全部,他的額角克制不住的抽搐了兩下,隨後歸於平靜。

  菜市看熱鬧的人逐漸散去了,沈溪杵在那兒,像是被抽掉了靈魂。

  “小伙子,走了,沒啥可看的了。”一菜農拍了拍他的肩勸道。

  沈溪面如死灰,他僵硬的抬腿,木偶似的走了兩步,猛地栽倒在地。

  “小伙子!”菜農看他不對,以為他被斬首嚇著了,忙上前去扶,他遞上水瓢道:“來,喝點水緩緩,承受不了就不要來看,又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被沈溪猛地推開。

  “亂葬崗。”他喃喃的說,茫然四顧,眼神卻不聚焦:“我要去亂葬崗。”

  亂葬崗在城郊,所有死囚的屍體都會被車運去亂葬崗。

  沈溪徒步爬上亂葬崗,在堆積成山的屍體裡翻找,他想,安朝昀不能被丟在這裡,絕對不可以。

  “我來帶你回家了。”他顫聲喊,不顧腥臭,蚊蠅亂飛,他不知疲倦的找,拼了命的找。

  他找了兩天,沒有找到,最終暈倒在亂葬崗的屍體堆里。

  沈家上下找他找瘋了,以為他出了什麼事,不料沈溪自己回來了,面色如常,他主動換洗了衣裳,整理冠面,朝父親母親行跪拜大禮,說:“兒子不孝。”隨後入宮。

  幼帝聽聞他來,歡喜非常,他小跑著出來抱住沈溪道:“沈卿,朕還以為你生朕的氣了,你不要難過,朕請你吃好吃的,朕給你金銀財寶。”

  他一直是幼帝的保護傘,曾經擋住了所有試圖戕害這個孩子的人,幼帝對他的信任不肖多言。

  沈溪摸了摸他的頭,笑的冷冽:“好。”

  在他的心底,仇恨與悔過如岩漿噴發,將天和地都焚毀,他想要的不過是玉石俱焚罷了。

  幼帝身亡,攝政王失去了掌控和朝的權杖,塞外蠻夷侵略又虎視眈眈,一時內憂外患,他又驚又怒,將一腔憤慨全部宣洩在了沈家頭上。

  沈家被抄,一家老小無一倖免,官兵里里外外的尋找沈家的獨子沈溪。

  沈溪站在胥江邊,他深深的呼吸這屬於和朝的最後的空氣,他背負的罪孽太多,痛的麻木,他卻戚戚然笑了,縱身躍下。

  .......

  沈溪似是痛極,他大口的呼吸,竭力抱住安朝昀的脖子。

  “你連屍骨都沒有留給我。”眼淚從眼角墜落,他哆嗦著,渾身顫抖。

  “我那時,渡了天劫,飛升了。”安朝昀摟著他,撫弄著,像是在安慰一個受驚的貓:“我不知道你後來受了那麼多的苦......”

  “我害了虞馳,害了幼帝,秦戈怨我也是應該的。”沈溪輕聲說。

  “你不是聖人。”安朝昀說:“我愛上的也從來不是個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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