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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離腳步不停,回頭指了指他,示意他閉嘴。剛好管家耿常寧過來了,先報導:“侯爺,丞相大人來了。”

  再橫了微塵一眼,要他去準備茶點。

  微塵乖乖地去了,陸離在堂上坐著,高崇禕一走進來便冷笑道:“太尉好一手挑撥離間!”

  先是故布疑陣,一會兒女帝在宮中一會兒女帝在行宮,叫他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若是如此乾脆,給一個罷官免職甚至抄斬,他高崇禕那也無甚可說的,偏偏事實是其他世家的子弟安然無恙地被抓起時,他高崇禕的兒子被陸離一箭射穿了肩膀,當場重傷昏迷。事後其他世家子弟都被全家處斬了,女帝卻像不知他高崇禕的兒子帶頭一般,連陶允嵐等人的奏摺上都沒提高家一個字。

  陸離不動聲色地將這個陰謀者的帽子給自己扣上,微微一笑,點頭道:“咱們雖然相爭多年,但慎之乃是晚輩,能得丞相如此誇獎,吾心甚喜。”

  高崇禕隱忍著怒氣,沉聲道:“太尉可知今日丞相府是何種情形?”

  今日處斬的聖旨一下,丞相府幾乎被世家的罵聲淹沒了,犯事的那幾家都以為是高崇禕實際上是女帝的人,什麼“殺了陸離”根本就是設下一個圈套給他們鑽!如今他們幾家得力的孫子輩都被殺了,剩下的幾乎都是酒囊飯袋,而高家不僅大兒子還活著,幾個兒子在各處領官職的一個沒被罷官,絲毫沒有受牽連。

  實際上,誰又知道高家遇到了什麼?

  “太尉膂力,不減當年,看來中毒於太尉而言未有任何影響。”高崇禕緩緩地說,“太尉一箭,犬子右肩骨骼俱碎,右手再無舉輕鴻之力,形同殘廢!”

  說到最後,已然滿是憎恨。

  陸離卻道:“當日世家大族們將岑西王謝池推出來反對她時,不就該想到今日的下場麼?還是說,世家們都是有膽子做沒膽子承擔後果的孬種?這樣的人,難怪不是她的對手。”

  高崇禕聞言又是一震,原來女帝與他都想到了繼位當日的事。

  是啊,當日先帝膝下空虛,以江自流為首的書生們想著要將十七皇子找回來,世家們想的卻是將與世家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岑西王擁立上去。當初的世家何等團結一氣,時間不過短短半年,為何如今竟然四分五裂?

  今日聖旨一出,哪怕有世家明白他們高家不過是女帝用來挑撥離間的棋子而已,但女帝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她不滿世家相互結盟,在朝中團結一氣與皇室作對。若是乖乖地呆在原地,聽候差遣,那女帝自然不會為難。若是以為自己是世家,在朝中勢力龐大,就敢罔顧君上,那麼下一次動手就不只是殺幾個出色子弟這麼簡單而已。

  陸離道:“這半年來多少風雨,只要她一步走錯,如今只怕白骨已經在荒郊里長糙了。歷來成王敗寇,欲成之前先明敗後之狀,掂量成敗才敢行動,難道丞相行動之前不曾想過事若不成當何如?半年前她不過是歸來的孤女罷了,如今卻能叫你們這群世家膽寒,中間多少謀略,還不能叫世家們臣服麼?難道真的要她再殺幾個姓?本侯覺著,若是世家們執意如此,她是不介意的,對於帝王而言,震懾力永遠不會嫌少。”

  半年之前……高崇禕不禁恍惚。

  他一生沒有遇到這麼飄忽不定的朝局,事情從去年女帝忽然登基開始就不對勁了,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個掖庭宮裡長大的公主竟然有這樣的謀略與才華。以為她在對付陸離時,她拿下了京城的防衛權。以為她要對付世家時,她先去江南將地方勢力清除乾淨。以為她要致力於消除亂黨時,她竟然忽然殺了個回馬槍,將世家收拾了個乾淨。

  如今算一算,書生以御史大夫江自流為首,而經過江南恩科一事與江自流的臣服,書生一脈已經被她收服,陸離如今與她重歸於好,何況京城十六衛中一大半都在她手中掌握,江南一地如今百廢待興,來年必定能充盈國庫,人財兵三樣為帝至為重要的東西,她已經全都掌握在手中了。

  高崇禕只能一嘆,站起道:“太尉當日說得不錯,是我老了。”

  語罷負手離去,背影蕭索。

  微塵端著茶進來,疑惑地歪著頭:“丞相怎麼就走了?茶還沒喝呢?”

  “心灰意冷,自然走了。”陸離也站了起來。

  微塵忙叫道:“侯爺,您又去哪兒啊?”

  “進宮。”陸離走了一步,又停下,吩咐道:“把紅檀叫來。”

  當日傍晚,紫宸殿中。

  來來去去地住了許多地方,果然還是紫宸殿最舒適,謝凝靠在開敞的殿中,聽著紅檀將下午丞相去太尉府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朕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謝凝笑道,“不過能順便收拾一下世家,這也不錯,他們倒是提醒朕一件事了,岑西王還在大理寺大牢里關著吧?”

  蘭橈想了想道:“應是的,陛下,容婢子問問羽林衛。”

  謝凝點頭,紅檀又道:“陛下,兩個月前,屬下將司月帶回京城後,司月便帶了永定侯府那位林姨娘去水月庵出家了。半個月前,又將陸老夫人給帶去了,如今都在水月庵里呢。司月與林鈴兒都剃度出家了,陸老夫人沒出家,昨日屬下還特意去看了她們一趟,陸老夫人托屬下跟陛下說兩個字。”

  謝凝抬眼。

  紅檀道:贖罪。”

  這老婦人總算是明白了。謝凝點頭:“朕知道了,隨她們去吧。紅檀,你與孫愛卿年紀也不小了,等朕忙完這一段,該給你們主婚了,你是穆聖手之女,於朕也算是有救命之恩,你想要什麼?”

  換別人一定誠惶誠恐地說為陛下盡忠乃是本分,不敢妄求賞賜。但紅檀卻江湖習氣甚重,性子也十分任意,她想了想便道:“陛下若是准許,屬下想入太醫院。”

  謝凝便笑了,點頭道:“好,那就去等聖旨吧。”

  紅檀歡天喜地地謝了恩,謝凝又派人將各處的事情準備妥當,好應對次日的風波。

  第二天早朝,謝凝剛叫了平身,丞相高崇禕便站了出來:“啟稟陛下,老臣有本要奏。”

  謝凝溫和問道:“老丞相請講。”

  高崇禕道:“陛下,老臣年事已高,如今更覺力有不逮,求陛下恩准臣告老還鄉。”說完便跪了下去,長身一拜。

  這話一出,群臣譁然,誰也想不到丞相竟在這個時候要辭官。

  謝凝也做出驚訝的樣子,抬手道:“老丞相快快請起。”

  高崇禕卻道:“求陛下成全!”

  謝凝嘆了口氣,道:“丞相如此,不是為難朕麼?”

  群臣剛想了一回是否女帝利用完丞相便兔死狗烹,誰知轉眼女帝一句話就將形勢變成了丞相自恃高位便要威脅女帝。情勢急轉,先帝在位時可沒有這樣明白的君臣角力,一時許多朝臣的心都提了起來,大氣不敢吱一下。

  大殿上高崇禕還在執意跪著,謝凝頓了頓,又嘆了口氣,問道:“丞相果真心意已決麼?”

  “回陛下,老臣心意已決。”

  謝凝道:“可這朝堂是萬萬不能缺了丞相的,這樣吧,丞相,朕與愛卿各退一步,丞相確然已年近知天,諸多事務確實不該再勞碌,好在朕還年輕,那許多事務便不再走丞相那處,直接交到紫宸殿。蘭橈。”

  “陛下。”蘭橈微微躬身。

  “你負責將事務歸類,軍務盡數交於太尉,其餘的交到朕面前。”

  “是,微臣遵旨。”蘭橈應道,竟是以紫宸令史的身份說的。

  群臣又是一呆,就這麼幾句話的功夫,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力便給削了?

  謝凝恍若不知,又問道:“還有何本要奏?”

  刑部一個侍郎站出來道:“啟奏陛下,先帝體弱,許多大案要案累積在本部,如今刑部大牢尚有許多犯人未判,求陛下示下。”

  衛府將軍也站出來道:“陛下,十六衛府的大牢中也有許多人仍舊在押,別的不說,羽林衛大牢里還關著岑西王呢!”

  “竟有此事?”謝凝吃驚,道:“既然如此,刑部侍郎、大理寺丞、京城府尹何在?”

  三人出列:“臣在。”

  謝凝道:“著爾等三人理清舊案,清點犯人,該怎麼判的按照程序來,儘早將舊案都理清了。”

  三人齊聲應道:“是。”

  大梁朝的審判制度是分級的,刑罰也分成傷、徙、斬、抄、誅五個等級。其中縣府有權判處杖責、鞭刑等傷刑,州府才能判流放也就是徙刑,道府才能判決死刑,還必須是秋後問斬,不能是斬立決,秋後問斬也需上報刑部,經過刑部核實才能施行。刑部審核、皇帝硃批的才能抄家斬首,三司會審、皇帝硃批的才能判株連三族或九族。

  所以謝凝點這三個人,京城府尹屬於刺史一級,可以判定傷、徙、斬三種刑罰,已經囊括了大部分的罪行,若是當真有罪大惡極的犯人,再交給刑部和大理寺會審。如此一來,至少能做到大處不錯。

  而京城府尹也是個乖覺的,畢竟一個正四品官在京城這處處王侯的地方生存,為人必定極為圓滑。他接了聖旨之後第一個審的便是岑西王,當日岑西王在女帝繼位時出言頂撞,如今被關了大半年,什麼脾氣都沒了,最後被判了個削爵,將郡王削了兩級,成了岑西伯,派人送回原籍去了。

  而岑西王這事被提起,群臣才想起,如今已是七月,女帝登基都半年多了,眼看著就應該是頒布年號了。頒布了年號,便是向天下四海宣告女帝是王朝真正的主人,按照慣例,登基大典上冊封皇室,頒布年號便該冊封外戚了。

  便是此時,尷尬了。

  女帝的母族薛家只有薛明岫一個女兒,薛家再往上幾代都是單傳,如今已是香火斷絕。而薛家的姻親聞家則已經在隆昌四年被先帝抄家了。如今女帝若是封了聞家與薛家,豈不就是對不住先帝?可若是不追封薛家與聞家,女帝又怎麼可能甘心?

  一時左右難全,朝堂上提了要商議年號的禮部官員恨不得自己本是個啞巴,否則如何提起這個馬蜂窩?

  便在這時,陸離道:“陛下,當年聞家之事甚為蹊蹺,臣覺得,應當重新審理,說不定先帝當年遭jian人迷惑,錯判了呢?何況臣聽聞,當年聞家被抄時,未曾有人見過聖旨。”

  謝凝聞言登時大喜:“太尉說的甚是!大理寺卿,朕命你重新調查聞家之案,務必要將過往之事調查得清清楚楚,給朕一個滿意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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