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他問她緣由,她卻說著不過是天下人的一般事,不算什麼,說男人都喜歡求而不得,說女子都想要一生依靠。他衝動地問了她的欲擒故縱難道都是對他的策略麼?就為了讓他能老老實實地在她身邊呆著,她就要用這樣的手段?

  先前在揚州城外的營地里,她為了他身上的毒大發雷霆、儀態盡失,是故意做給他看的嗎?不是真的擔心嗎?他怕她動心便躲了,她又故意用柳木簪來暗示他,叫他躲不開麼?他知道那日上鑾駕之前,她是故意問他要簪子的,不過是叫翊衛們以為,她心裡還裝著他,可她心裡究竟怎麼想的?

  心裡的千頭萬緒,陸離將心裡的每一分憤怒與不甘、每一次想抓著她不放的執念與每一次被迫放手的理智,都融在這個吻里。她被他突襲,猝不及防的驚訝之後便抓住了他的衣襟,仿佛想將他推開。他越發憤怒,想狠狠地輾轉廝磨,恨不得拆骨入腹,可當她的手漸漸從推拒變成緊抓,他的心也就軟了。

  軟得仿似所有的柔情都在心裡衝撞,一絲一毫都要化作千絲繾綣將她包裹起來,叫她知道,他也想她一世無憂,一世安好,只是從前太傻太自負,才用錯了方法,叫她受傷之後遠走,再也不肯回來。

  “你……”陸離放開她,捧著她的臉,咬著牙,喘息著問道:“自從十一月在紫宸殿重逢以來,你究竟——有沒有對我說過一句真心話?你何時相信我?”

  “陸慎之。”謝凝臉上嫣紅,眼中水汽氤氳,那模樣分明是含情的,眼中的光卻嘲諷得很,說出的話也傷人如陽春三月里的不化的寒霜。“你來問我要真心時,可曾想過憑什麼?”

  她將陸離的手從臉上拿下,放在他的胸膛上,望著他的眼睛輕聲道:“陸離,現在我們鬧到如此地步,即便曾為夫妻,如今隔著權勢富貴與天下,心上劃著名刻骨深傷,說真心換真心,未免可笑。你想要信任,我知道,那麼,你那真相來換,行不行?”

  陸離的動作一頓,嘴角不覺抿了起來。

  謝凝那顆因他的吻而沸騰的心,也就漸漸地冷了下來,她眼中重新出現了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勾著嘴角道:“陸離,我已經很仁慈了,已經不要你的真心,只想知道從你第一次見我以來究竟發生過什麼事,這都不信,我怎麼相信你?將心比心,我什麼都瞞著你,傷害你,拋棄你,只告訴你這不過是為了你好,你會原諒我麼?”

  她將手按在他的手下,兩人手掌重疊,手心下都是他跳動的心臟。謝凝抬頭,鮮紅流朱的嘴唇緩緩張開,問道:“摸著你的良心、真心、善心,回答我,你願意麼?”

  “我……”陸離艱難地吞咽了一下。

  只這一下,謝凝什麼都明白了,她驀地將手抽走,往後靠去,離開了陸離的範圍,調笑道:“太尉,你若是實在想要朕的信任,那不如入了朕的後宮。朕的皇后,朕自然是會相信的。”

  陸離的臉色一僵,臉皮不可抑制地發燙起來,他不明白她怎能將這種事也拿出來開玩笑,氣得猛地拂袖,別過頭低喝道:“胡說八道!”

  “那就可惜了。”謝凝嘆息道,“朕還想,朕雖然坐擁三千後宮,但皇后畢竟只有一個,願把這至高的榮耀與唯一的身份賦予太尉的,既然太尉不願意,往後朕便不會再提。”

  陸離心中一抖,瞬間意識到她話里的意思,控制不住地震驚地看著她,他往前一步,試圖抓著她的手。謝凝卻站了起來躲過了,轉身笑道:“琴心姐姐,你回來了?”

  “九公子!”琴心滿身倦意的妝容,眼中卻透著興奮,她跑上前來,深深地一福身,道:“多謝公子指點,今日晚風閣大放異彩,全賴公子錦囊妙計,晚風閣上下感激不盡!”

  “琴心姐姐這說的是什麼話?”謝凝忙將她扶了起來,笑道:“終究是琴心姐姐風華絕代,這法子才能奏效。”

  琴心知道大恩不言謝的典故,也不多說,便道:“九公子仗義相助,本該傾力作陪,只是九公子仿佛不是青樓常客,只怕污了公子清名。不如這樣,公子若是有什麼餘杭城中需要辦的事,能用得著晚風閣的地方,儘管吩咐,晚風閣上下必定粉身以報。”

  “琴心姐姐言重了,怎能粉身以報呢?性命都是大事,不可如此許諾的。”謝凝忙道,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我確實有些事想跟琴心姐姐打聽一二。”

  “那就請九公子入席,咱們歌舞作伴,美酒言歡。”琴心一笑,領著謝凝到船艙的雅間裡去了。

  雅間裡早就備好了酒席,謝凝與琴心坐在一張桌子前,陸離在旁邊坐著,謝凝見侍女端上酒來,便道:“琴心姐姐,我當年命懸一線,七哥為我發誓此生不再沾染滴酒,還望姐姐見諒。”

  侍女忙將倒了的酒扯下,告了聲罪。謝凝的眼波越發溫柔,笑道:“這位小姐姐為何要道歉呢?是我家七哥太刁鑽了,不過,七哥不能喝,我卻是能喝的,只要姐姐不嫌棄,願陪姐姐一場大醉。”

  說完先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了。

  那動作只看得陸離眼皮一跳,一手按在桌面上,差點就暴起了。

  琴心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中吃驚不已,卻也不好多問,只望著謝凝道:“不知九公子要問什麼?”

  “琴心姐姐不必擔心,不是什麼隱秘事。”謝凝道,“我是來餘杭學著做生意的,對江南這一代的商人卻不熟悉,不知姐姐是否能告知一二?”

  琴心點頭,為她又斟了一杯酒,道:“江南是江南道與江北道一起的,以長江劃分,有四家巨賈,分別是周吳鄭王。”

  “噗……”謝凝笑了,“怎麼同百家姓一樣?”

  “可不是麼?正是這樣好笑呢!”琴心笑道,“這四家相互占地為王,各自主管一處生意,相互不干涉。王家是做茶葉的,在紹興;吳家是做絲綢的,在蘇州;鄭家是做米的,在揚州;這周家麼,是做錢莊的,就在咱們餘杭。不是賤妾誇口,這四家的每年交的賦稅,能養活整個江南道的官員,還能上交一部分給朝廷呢!”

  “唔,我家是做皮糙的,想同江南的人買些茶葉瓷器。琴心姐姐,你知道的,關外的西戎人都喜歡這些,我家來往幾次,倒買倒賣,就能賺到不少錢。”謝凝隨口亂編了個身世,問道:“不過,有一點我心中十分忐忑,琴心姐姐,這幾家都跟官府關心好麼?咱們走商道的,最怕的就是關稅,若是一個不好被官府收繳了,這一趟幾個月的辛苦,都白費了。”

  “九公子放心,這幾家都跟官府關係極好。”琴心說著不知想到了什麼,笑了一下。

  謝凝好奇道:“琴心姐姐,你笑什麼?”

  琴心笑道:“沒什麼,只是這江南還有種說法,就是男管家女官家。”

  謝凝更好奇了:“這話怎麼說的?”

  琴心又給她倒了酒,道:“這四大商家呀,跟別處的人家不一樣,他們生了女兒可寶貝著呢,琴棋書畫禮儀,都教得好好的。等長大了,就嫁給江南道大大小小的官員。是以這江南做官的,每一家的夫人或者姨娘,都是四大世家的家族女,你說,這樣的關係,他們同官府的關係能不好麼?”

  “竟有此事?當真是聞所未聞。”謝凝將酒喝下,道:“士農工商,這商人與士人通婚,還真是少見。”

  “是呀,所以這些天不是女帝來了麼?這四大世家個個都想見女帝一面,要攛掇女帝弄個什麼皇商,這麼一來他們可就不是一般的商人啦,而是官商,比許多小官吏都尊貴呢。”琴心不住地給她倒酒,“只是最近聽說女帝在忙著流民之事,暫時沒空見他們。”

  “你說他們不是傻麼?”謝凝笑道,“既然女帝忙著解決流民之事,他們便去幫女帝解決唄,女帝吃了別人的幫忙,怎麼還能不見人呢?拿人手短不是麼?”

  “是呢。”琴心也笑道,繼續給她倒酒。“九公子,你這樣聰明的人,應當給他們出出主意呀。”

  “我也想呢,可惜,還沒能見到四大世家的人。”謝凝憂愁道,“琴心姐姐,你有沒有什麼法子能叫我同周家老爺見一面?他家是做錢莊的,我將錢存在他家,想必也會安全些。”

  琴心皺眉道:“這周老爺卻是難辦了,他脾氣不好,從前還將自己的女兒逐出家門去,如今可算是後悔了,只是愛面子不願多說。”

  “女兒?”謝凝已經漸漸地雙眼迷濛了,大著舌頭問道:“什么女兒?”

  “九公子不知道,咱們餘杭人都知道。”琴心道,“周老爺的嫡長女,當年是要嫁給江南太守杜大人的,可惜周小姐跟個人跑了。不過,現在周小姐可是堂堂的御史夫人了,兩父女跟仇人一樣,十幾年不來往了。”

  “是……是麼?”謝凝終究撐不住,眼睛一閉就倒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太尉總在關鍵時候腦袋抽筋。

  第117章酒後

  謝凝倒下了,卻沒有倒在桌上,一雙手穩穩地伸過來,將她給抱住了。

  琴心看著那靠在陸離懷中的人,嘆了口氣:“枉賤妾在青樓二十年,竟看不出這是個女子,若非方才七公子的一眼,賤妾還不知,自己竟然被個女子安慰了。”

  陸離的眼神沉了沉,將謝凝摟在懷裡,站了起來。

  “呵……”琴心拈著一杯酒笑了,“七公子莫要動怒,方才公子看賤妾的眼神,仿佛要吃醋一般,賤妾可什麼都沒做,若九姑娘有任何叫你誤會了賤妾的,也是七公子你自己不好。”

  她的目光落在醉酒的謝凝臉上,充滿了溫柔,輕聲道:“她是故意喝醉的,她心中不高興。一個能為賤妾指點迷津的女子,必定是聰敏睿智而豁達的,可她越是聰明睿智,也就越是敏感,容易將自己繞進去。七公子,你叫她傷心了。”

  陸離低頭看著謝凝酡紅的臉,低聲道:“我知道。”

  “七公子,賤妾斗膽說一句,您光知道是不行的。”琴心道,“所謂溫柔體貼,並非是你以為對她好就是真的對她好,她自己覺得好,才是好。”

  她的目光仿佛要化作一隻溫柔的手,輕輕地撫過謝凝的臉。琴心輕聲說:“這樣好的女子,應當得到最好的對待呀!”

  這眼神實在叫人不舒服,陸離的臉色驟然沉下,冷哼一聲,將謝凝橫抱在懷,足尖一點飛離了畫舫。他如孤鴻般在水上幾點飄浮,不多時就到了孤山上,山中涼意重,他飛掠時速度極快,不小心便將謝凝給吹醒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