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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問長老低頭看了秀兒一眼,秀兒立刻嚇得將躲在小石頭背後,將臉埋在他的背上,叫道:“石頭哥哥!”

  小石頭反手將她抱住,冷冷地看著座位上的老者,問道:“就是你們派人殺了方姑姑?你們對孤兒寡母下手,這樣陰狠歹毒,傳出去不怕天下恥笑?”

  “放肆!”靈樞長老喝道,“杏林谷從未出手追殺方姑子那逆徒,八年來不斷尋找,也不過是為了找回本門至寶玉蟾蜍罷了,你這小子休要信口雌黃!”

  “哼,你們當然不會承認了!”小石頭冷笑道,“玉蟾蜍分明已經被你們拿走了,還在這裡假惺惺地做戲,騙誰呢?”

  一直默不作聲的金匱長老終於變色,開口道:“小子,你說玉蟾蜍被拿走了,這是怎麼回事?”

  小石頭道:“除了你們杏林谷的人,還有誰知道方姑姑有玉蟾蜍能解天下毒物?當日我們趕到水車村方姑姑已經奄奄一息,只托我們照顧秀兒便去世了,房裡被翻得亂七八糟,方姑姑的……你們知道玉蟾蜍要怎麼養的,不必我明說!”

  “你是說,有剖開了方姑子的腹部,將微雨潤心拿走了,引出了玉蟾蜍?”金匱長老皺眉道。

  小石頭本不願說出當日的情形,只怕秀兒難過,此刻也點頭說:“若不是方姑姑臨死前交代,我們的都不知道世上還有微雨潤心這東西,你還說這不是杏林谷做的?當我是三歲小孩麼?”

  他越說越氣,雙拳緊緊握住,恨不得將杏林谷的人都殺了,為方姑子報仇,他怒瞪著上首的三位長老,仿佛隨時都能衝上去一般。便在此時,一隻柔軟的手按在他的肩上。

  “小石頭,我想你弄錯了。”謝凝道,“杏林谷並非殺害方姑娘的兇手。”

  小石頭一愣。

  謝凝又道:“你口中那個玉蟾蜍既然是杏林谷至寶,又必須有個什麼心養在女子的腹中,總不能每一次用就要剖腹一次,必定有特殊的方法將之取出。杏林谷丟了至寶,必定要將人帶回來,問清楚誰曾經使用了玉蟾蜍,方姑娘為何將玉蟾蜍盜走。這一切,殺害方姑娘的人都沒有做,方姑娘也未曾留下訊息說是杏林谷之人動手,可見不是杏林谷做的。”

  她的話對小石頭自然而然有種信服力,小石頭一時被說動了,站在那裡默不作聲。

  “既然是一場誤會,那麼,三位長老。”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女弟子便行禮道:“這就將客人送出谷去吧。”

  第99章錦書

  若是沒有方才那一聲遲疑,謝凝會以為這位女弟子說話不經意,然而方才那一點點遲疑落在眼裡,這女弟子的催促不知為何有種欲蓋彌彰的意味。謝凝轉頭對陸離微微一笑,柔聲提醒道:“相公,你不是還有事與杏林谷商量麼?”

  金匱長老便問道:“這位公子還有事?莫不是來求醫的?”

  “確是來求醫的。”陸離攏袖作揖,鄭重道:“在下為江南十萬受災百姓,求杏林谷出手,為災民治病,否則的話,天氣一旦炎熱,便會引發疫病,引發無數死傷!”

  一席話將三長老說得面有難色,金匱長老道:“治療十萬災民?公子可知治療這麼人,要花多少人力物力?公子,杏林谷是懸壺濟世的地方不錯,但尋常大夫能治的病,我們杏林谷不屑於出手。”

  “人力物力麼?”陸離笑了一笑,沒說話。

  便在此時,一個弟子匆匆進來稟告道:“三位長老,山谷入口來了好幾個車隊,上邊裝滿了藥材。領頭的人說他叫黃奎,奉他家公子陸慎之命,來給谷里送藥材了。”

  “什麼?”素問長老吃驚道,“好幾個車隊?”

  “回長老,是的!”弟子道,“很多藥材,弟子粗略估算了一下,與咱們谷里一年產的藥材量不相上下。三位長老,現下如何可要放他們入谷?”

  “不必。”三位長老還沒說話,陸離便先替他們回答了,他擺手道:“不過是讓三位長老知道有藥材這一回事罷了,大量藥材運來運去浪費人力物力,最重要的是,恐怕藏有兵器人馬,對杏林谷不利。”

  他將顧慮都說了出來,三位長老反而臉色尷尬。陸離又道:“只要杏林谷答應派人前去醫治災民,一切費用我家商號都會出的。”

  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都說醫者父母心,然而父母也是要吃飯的。杏林谷若是窮,錢不夠?藥材不夠?都沒關係,只管說,他陸家一切包辦,只要杏林谷派人出去醫治災民。

  “咳咳……”靈樞長老清咳一聲,道:“陸公子為江南災民牽掛,一片慈悲之心,杏林谷能理解,但杏林谷自來有師祖定下的規矩,不得參與政事。江南水災之事已經與政局密切相關,我等為人子弟,不敢違背祖上規矩。陸公子,天色不早,你與夫人請在谷中歇息一晚,明日一早,還請……還請離去吧。”

  小石頭一聽便要發怒,卻被謝凝一把按住了肩膀,謝凝嘆道:“如此,那隻好打攪一晚了。不過,秀兒與小石頭之事,還請三位長老與真正做主之人商討一二,免得他們再與杏林谷起什麼誤會。”

  三位長老都點頭,靈樞長老道:“夫人說的是。錦書,帶陸公子與夫人去客舍歇息,好生照料。”

  女弟子仿佛嘆了口氣,行禮道:“是,弟子遵命。陸公子,陸夫人,請隨我來。”

  謝凝道了聲“請”,四人便隨著錦書去了客舍。因秀兒年紀小,卻已不便與小石頭同住一間房,四人便分作三間房住下。錦書叮囑了弟子好生照料之後,又叮囑道:“最近谷里不太平,入夜之後四位千萬別離開院子,以免發生不必要的誤會。”

  “好的,請錦書姑娘放心。”謝凝笑道,“我會看好秀兒,不讓她亂跑的。哦,對了,錦書姑娘,可能拜託你一件事?”

  錦書看著她,目光奇異。“夫人請說。”

  謝凝指著小石頭道:“他的肋骨此前被打傷了,後來又種種變故,我擔心會留下舊傷。”她說著又攏袖行禮道:“不知錦書姑娘醫術如何?可能為他診治一二?”

  “陸夫人,你這就找對人了。”旁邊的弟子笑道,“大師姐可是我們這一輩中醫術佼佼者,她特製的斷續散對骨傷有奇效,早晚敷一次,說不定明日這位小兄弟的傷就好了。”

  “不許胡說!”錦書皺眉輕斥,語氣不怎麼眼中,卻叫那弟子臉色一震,立刻不敢說話了,看來十分威嚴。她訓完弟子,便從袖中取出一個墨色的瓶子,道:“陸夫人,這是我製作的斷續膏,請夫人為這位小兄弟塗在傷處,早晚換藥,三天之後應當能好。”

  “多謝錦書姑娘。”謝凝歡喜地接過了藥瓶。

  “夫人客氣了。”錦書再看了她一眼,嫻雅地行禮而去。

  四人累了一天,也能各自糙糙用了晚餐。謝凝先讓秀兒去睡了,敲了小石頭的門道:“小石頭,我來替你上藥了。”

  小石頭將門打開,紅著臉道:“夫人,我自己來就行了,不必勞煩你的。”

  “你還是乖乖坐著吧。”謝凝抿嘴笑道,“不怕你笑話,我比你大了許多歲,做你的姑姑輩也是有餘的,你還害什麼羞?”

  小石頭依舊臉紅著,卻找不出藉口拒絕,只能在凳子上坐下,把上衣除了。

  謝凝將藥膏給他塗上去,嘆氣道:“你的事,相公都與我說了。小石頭,你本性不壞,只是自小的經歷太過險惡,往往不小心便會誤入歧途。但是,你娘親將你教得很好,她雖然教了你江湖的武功與快意恩仇、路見不平,也教了你不能做傷天害理之事,對不對?”

  小石頭低頭看著她為自己塗藥的白皙纖瘦的手,忽然想起了他母親的手,也是這樣瘦這樣白皙,常常為打架受傷的他塗藥。他心中一酸,不由得叫道:“姐姐,我……”

  謝凝一驚,抬頭看著他,小石頭忽然察覺自己叫了什麼,登時臉更紅了,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背過身去捂著眼睛道:“我……我鬼迷心竅了,夫人,你別在意。”

  少年的背因顛沛流離而呈現出健康的顏色,仿佛是秋天的山、成熟的麥子。謝凝的目光落在他背脊上,看著那被雲朵遮蓋起來的角龍,目光沉沉,聲音卻是帶笑而溫柔的。“無妨,你若是願意,叫我一聲姐姐也可以。我在家排行第九,閨名喚作九娘,你便叫我九姐吧。”

  小石頭的鼻尖驀地一陣酸楚,低聲叫道:“九姐!”

  “嗯。”謝凝嘴角緩緩露出一個笑,將衣衫披在他身上,輕聲道:“小石頭,我有件事要拜託你。”

  兩人的聲音自此便低了下去。

  原本在隔壁屋子聽得清清楚楚的動靜忽然沒了,即便心中清楚那兩人清白得很,更是骨肉至親,絕不可能發生什麼,陸離還是不由得站了起來。他在屋裡踱步再三,走了出去。

  剛走到小石頭房門口,謝凝便開門走了出來。陸離皺眉道:“往後這種事我來就好,你要避諱。”

  “嗯。”謝凝的眉頭皺著,一手按在他的背上,推著他,道:“你回房吧,我將藥給你,明日你為他上藥。”

  陸離察覺她有話要說,便與她一起回了房間,在她耳邊低聲問道:“確認了?”

  她故意要給小石頭上藥,只是為了確認小石頭身上的胎記?陸離心中登時鬆了一大口氣,然而想到小石頭並不知曉兩人的關係,恐怕將血脈里自然而然的親近當成了別的感情,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謝凝點頭:“嗯,絕不會錯。”

  她親自確認過,應當是不會錯了。陸離按著她的肩頭,寬慰道:“你心中有計算,便安心去做,我自然會幫你的。”

  謝凝聞言抬頭,眼中閃著不知是什麼光,複雜難明。片刻後,她忽然笑了,點頭道:“這自然最好,你歇息吧,我去看看秀兒。”

  她說完便走了,回到房中,不多時,房中的燈便熄滅了。

  杏林谷是一處極大的山谷,裡邊有樹林藥田,十分靜謐,到了晚上只聽到蟲聲鳥鳴。然而靜謐之中,一道人影悄悄地掠來,在窗口敲了一下。那聲音極其細微,卻叫屋子裡的人睜開了眼睛,他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與前來之人一起小心地離開了。

  幾乎在他們離開的同時,一條蛇在謝凝的窗口處輕輕地噝聲。謝凝自房中走出來,吹風蛇便搖著尾巴走在前邊,蜿蜒遊走。一人一蛇走在昏黑的道路上,最後來到一處空曠之地。這一晚的月亮很好,可謝凝身上沒有武功,手上沒有燈籠,只遠遠地看到兩個人距離極近地站著,不知在說什麼、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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