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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秋霖匆匆地拍著門,叫道:“快來人!”

  一個長得與尋星一模一樣的小廝很快將門打開,叫道:“寧將軍,兩位先生等候多時了。”

  “真的嗎?太好了!”寧秋霖推開他衝進屋子裡,在堂上跪道:“兩位先生救我!”

  大堂上首擺著一架十二折山水畫屏風,屏風前是一張羅漢床,上邊擺著個棋桌,兩個人穿著一黑一白的斗篷,各坐在一端,依舊抬手下子。白先生平淡道:“寧將軍,你失敗了。”

  他的語氣是肯定的。

  寧秋霖大為著急,“不錯!可當初你們告訴我這個計策絕不會出錯,是你們說,只要我幫女帝除去陸離,我便能被女帝一手提拔成新的太尉,就像當年先帝提拔陸離一樣!”

  “可惜陸離比你腦子好太多了,他當年可是做得滴水不漏,你呢?同謝凝商量時,可曾問她要一絲憑證?”黑先生冷道,“沒有紫宸令,你擅自調動金吾衛便已是死罪,你連這個都沒想到?”

  “這也是你們沒提醒我!”寧秋霖看著他們還在優哉游哉地下棋,心中的火氣便更盛了,上前一步將棋桌踢翻了,低吼道:“老子命都快沒了,你們還有心思下棋?還不快想想辦法?”

  兩人也不生氣,白先生只與黑先生對望一眼,道:“你先將陸坤藏好。”

  話音未落,尋星急匆匆地跑了進來,驚慌地叫道:“主人!不好了!那個陸坤……不知怎麼的自己走了!他幾時能走路的奴都不知!”

  “那就是天意了。”白先生一聲嘆息。

  千算萬算,沒算到陸坤那廝竟然如此豆腐渣腦袋,竟然自己撞到謝凝的刀上。

  “什麼天意?老子不要聽這麼狗屁東西!”寧秋霖越發暴躁了,“你們快想想辦法!別忘了,那倪冬兒可是……”

  “將軍,冬兒如何了?”嬌媚的女子從室內走出來,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紗衣,水紅色的肚兜與下裙若隱若現。

  “你……你這個賤人!”寧秋霖怒火衝天地上前,揚手便要給她一巴掌,卻被倪冬兒伸手輕輕一撥,便被卸了力道,差點踉蹌在地。

  “將軍,別急呀,妾身還有辦法呢。”倪冬兒軟弱無骨地靠在寧秋霖懷裡,柔嫩的小手撫著寧秋霖的臉,媚聲道:“將軍可還記得冬兒曾與你提過玉牒之事?謝凝必定派衛府將軍前來捉拿你,那衛府將軍可是一手提拔你上來的人,不會真的一劍將你殺了。你只需喊冤,到了朝堂上,再將這個秘密說出來,屆時誰還有權力殺了你?”

  寧秋霖登時想起兩人在床笫間的話,立刻喜笑顏開,低頭狠狠地親了一下倪冬兒的小嘴,歡喜道:“心肝肉兒,你果真是本將軍的福星!”

  倪冬兒一笑,輕輕將他推開,道:“外邊有馬蹄聲,想來是衛府將軍到了。將軍,妾身與主人先躲避片刻,免得拖累將軍。將軍呀,你可要按照妾身的話去做呀,妾身與腹中的孩兒還等著將軍平安歸來,咱們一家三口團聚,妾身生個小世子呢。”

  寧秋霖登時被“小世子”三字逗得開懷大笑,又捏了一下倪冬兒翹1臀,道:“好,心肝肉兒且安心,本將軍必定將沐恩伯的爵位拿下!”

  倪冬兒一笑,與黑白兩位先生並尋星、伴月兩個小廝都退到後院去了。寧秋霖端坐在羅漢床上,不多時,院門被人踹開,驍衛明火執仗地沖了進來。

  第67章御狀

  辛浩衝進院子,只見寧秋霖在羅漢床上端坐著,仿佛在等他們到來的樣子,不禁恨鐵不成鋼,怒喝道:“將這逆賊給本將綁起來!”

  “將軍!”寧秋霖在羅漢床上跪下,俯首道:“末將深知此事令將軍失望了,但末將與將軍相交多年,難道將軍還不知末將的為人麼?末將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絕不敢犯上作亂,末將其實是有苦衷的!將軍,末將冤枉!末將要在朝堂上見陛下,親口訴說冤屈!”

  “你還敢叫冤?”辛浩不忍用□□一刀將他劈成兩截,便將馬鞭抽出來狠狠給了他一鞭子,罵道:“身為武將,決不可無令而行,你當了二十年的兵,難道這個都沒記住?今日你擅自調動金吾衛,已是死罪難逃,還敢叫冤?”

  “將軍,末將當真冤屈!”寧秋霖哀求道,“求將軍代為通傳,末將要上朝堂申冤啊!”

  辛浩看著他這樣子,不由得想起兩人一同入伍的情形。他比寧秋霖大兩歲,兩人是一同作為世家子挑選入十六衛的。只是寧秋霖命途多舛又急功近利,往往因一念之差錯失升遷的機會,以致於現在他已經是從三品的衛府將軍了,寧秋霖還是正四品武將。辛浩對他有許多愧疚,總以為是自己沒將兄弟照顧好,才導致今日的大禍。

  他嘴上罵著,手上打著,讓人將寧秋霖綁起來,還堵上了嘴,實則怕寧秋霖這傻子再亂說話,錯上加錯,到時候招惹抄家滅族的大罪。但將寧秋霖綁起來之後,辛浩向女帝復命時,卻將寧秋霖的話帶了去。

  “啟稟陛下,寧秋霖已被抓獲,但他不斷喊冤,要上朝堂申冤,末將不知如何定奪,請吾皇示下。”

  謝凝眉頭微皺,御史大夫江自流已冷冷道:“哪個上了公堂不會叫冤?最後又有誰是冤屈的?寧秋霖擅自調動金吾衛便是死罪,更何況還有窩藏私兵之罪,兩罪並罰,死有餘辜!辛將軍,你也是當朝從三品大員,如今武將中除了太尉便數你的品階最大,更肩負統領衛府軍之責,護衛京城。怎麼今日也如此糊塗,無令行兵的罪責有多大,你不清楚麼?”

  辛浩也知這其中的道理,只能嘆了口氣,不敢再多說話了。

  謝凝見狀便道:“御史不必動怒,辛愛卿重情重義不錯,但絕不是徇私之人,朕心中清楚的。也罷,既然辛將軍這麼求情了,朕便聽聽寧秋霖有何冤屈。夜色深了,金吾衛與羽林衛留下看守沐恩伯府,其餘人都會去歇息吧,明日早朝,咱們再商討此事。”

  說著就吩咐起駕回宮,群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

  回到宮裡,瓊葉與蘭橈伺候她沐浴更衣,瓊葉忍不住問道:“陛下,若是明早早朝時寧秋霖說是您讓他除去太尉的,可怎麼是好?”

  “瓊葉,你多想了。”蘭橈將謝凝的長髮用隔水的鮫綃托著,笑道:“寧秋霖已經快死了,手上更是無憑無據,他哪裡敢說是陛下讓他做的?若是他敢說,就不會在永定侯府前跑了,而是等辛將軍到時便說自己是聖命在身。”

  “可若是如此,寧秋霖要上朝堂作甚?”瓊葉不解,“難道上了朝堂他就能活命麼?他還想告御狀呀?”

  仿佛是告御狀三個字吸引了謝凝的注意力,她忽然叫道:“青瓷。”

  青瓷隔著屏風應道:“陛下。”

  “去告訴太尉,未防有變,需往東山。”謝凝道,“就這麼同他說便可,他知曉如何做的。”

  “是。”青瓷立刻去了。

  謝凝又道:“蘭橈,你拿著紫宸令去調一隊羽林衛到長樂宮,不必驚動太后,只需同長樂宮的掌事女官說,朕今晚大規模調動羽林衛,長樂宮的護衛減少了,朕心中不安,故而深夜派人告罪。若是掌事女官問朕為何調動羽林衛,你一個字也不要透露。”

  “是。”蘭橈將她從浴池裡扶起,小心地為她披上中衣,傳令去了。

  謝凝便伸了個懶腰,道:“好了,現在可以安心睡一覺了。”

  她在龍床上躺下,雖然她對這龍床還有許多恐懼,但累極了也能睡著。匆匆三個時辰過去。謝凝起身換上朝服,去了紫宸殿的正殿。群臣已經位列,謝凝受了拜,便道:“昨晚沐恩伯府之事想必諸位愛卿已經聽說了,朕聽聞金吾將軍寧秋霖口喊冤屈,要在朝堂上申冤,便決定給他個機會好好地說說。來人,將寧秋霖帶上來。”

  羽林衛立刻將五花大綁的寧秋霖給帶了上來,謝凝道:“朕不懂審問,大理寺丞何在?你主管刑罰審核之事,便由你來主審吧。”

  大理寺丞於承泰便出列道:“是,微臣遵旨。”

  他看著寧秋霖,問道:“寧秋霖,本朝律例,調動千人以上衛府軍隊需持聖旨或如陛下親臨之物,否則以死罪論處。你昨晚擅自調動一萬金吾衛圍住永定侯府,手中可有陛下御賜之物?”

  寧秋霖的嘴巴被塞了麻核桃,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搖頭表示並無聖旨。

  “好,這便是死罪了。”於承泰臉上波瀾不起,又問道:“昨晚你小妾房中搜出私兵若干,數量足以抄家。那密室是新開挖的,你絕不會不知,所以這也是個死罪,我說的可有冤枉你?”

  寧秋霖繼續搖頭,表示沒有被冤枉。

  “這可奇了。”於承泰道,“你既承認自己自私調動軍隊,又承認自己私藏兵器火藥,兩罪並罰,沐恩伯府當奪爵抄家,你當斬首。鐵證如山,你還有什麼好冤屈的?”

  寧秋霖卻神色焦急地叫道:“唔唔!”

  謝凝見狀不忍,道:“這廝仿佛當真有冤屈,來人,將他嘴裡的東西拿走。”

  羽林衛依言將他嘴裡的麻核桃取走,寧秋霖活動了一下舌頭,仰頭道:“陛下,我要狀告一人!”

  謝凝問道:“你要狀告誰?”

  寧秋霖大聲道:“太尉陸離!”

  朝堂上寂靜了一瞬,隨後眾官員從震驚里醒過來,不由得面面相覷。向陛下狀告太尉?陛下還要靠太尉的武力才能鎮住這滿朝文武呢,她怎麼可能會處罰太尉?

  謝凝不禁覺得有趣,望著陸離笑道:“陸卿,你可聽到了?寧秋霖要告你的御狀呢。”

  陸離依舊是一張沉如古井的臉,淡淡問道:“哦?不知你要告本官什麼罪?”

  他語氣中根本沒將這御狀當成一回事,寧秋霖不禁更恨他篤定從容的樣子,大聲道:“我要狀告太尉陸離篡改玉牒、混淆皇室血脈之罪!”

  話音落下,朝堂當真如死寂一般,群臣都驚呆了。好一會兒,群臣才聽到女帝的聲音。

  她平靜得幾近謙虛地問道:“如今皇室除了流落民間的十七弟,便只有朕一個血脈而已。寧秋霖,你的意思是,太尉篡改了朕的玉牒,朕其實並非先帝血脈?”

  這話說出來可是大逆不道,誰敢在紫宸殿上質疑皇帝的血統?這已不是掉腦袋的罪,而是滿門抄斬!段昀第一個看向了謝凝,見她神色從容才放了一半的心,只是不知寧秋霖背後有什麼證據,謝凝又如何應對,當下出了一手心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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