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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沒有電腦,沒有手機,也沒有玩具,撲蝴蝶,捉蚱蜢,過家家,依舊能玩得不亦樂乎。

  不得不為那些小動物們默哀幾分鐘,用掃把打蜻蜓不知誤殺了多少只,更可憐的是蚱蜢,捉到了便串起來烤,小孩子的心沒有什麼善惡,只是單純覺得好玩。

  她和姐姐曾因為烤蚱蜢,扯來一把稻草燒,結果把整個谷堆都燒了,洛倩跑了,洛平卻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正迎上走出來的爺爺的目光。本以為會得來一頓打,爺爺卻並沒有那麼粗暴,只是目光太過嚴肅,“還會和你姐姐這樣胡來嗎?”好吧,她當時那傻呆呆的樣子,讓爺爺完全猜出了早已逃竄的姐姐才是始作俑者。

  洛平和姐姐洛倩的關係,相當矛盾,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她們形影不離,性格卻天差地別,不可避免地成為了兩個世界的人。

  洛平記得,自己曾和姐姐雙雙滾入池塘,那窒息感和瀕臨死亡的感覺至今未曾忘。第一次直面死亡,也是和姐姐一起的。

  那時候,她和姐姐在婆婆家裡,夏天比較熱,穿得少少的躺在床上,大人的驚呼聲喚醒了她們,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起床,跟著大人來到了相鄰的房子,火光照亮了黑暗,小小的她還不懂什麼是火災,看著這點亮黑暗的火焰,竟有種興奮感,直到一旁的大人在討論,還有個老人在裡面。

  老人麼?洛平想起來,這裡住著她的四姥姥,因為三公三婆出去打工了,平常只她一人獨居。四姥姥愛笑,一臉和善,對她和姐姐也挺好的,糖啊,香蕉啊,別人送的東西總會留下一點,拿給她們姐妹吃。

  除了火點燃木頭燒得噼里啪啦和橫樑折斷的聲音,並沒有其它聲音傳來,就像在看篝火一樣,洛平和姐姐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大人追她們走也不走。

  救火工作開展得格外緩慢,等撲滅火時,已經塵埃落定,起火的那一間房只剩下了四面牆,沒了橫樑的支撐,瓦片全部倒落。是電熱毯惹的禍,洛平並不知道,為什麼在夏天四姥姥還要用電熱毯,但洛平卻明白,四姥姥再也不可能給她東西吃了,她死了,無聲無息地死在那場火里。

  葬禮中,婆婆哭得很傷心,洛平站在那裡,手足無措,有長輩推了她一把,“去安慰一下你婆婆吧。”

  洛平走向婆婆,看著平常總是溫和微笑的婆婆哭得這麼傷心,甚至哭倒在地,洛平想要拉起婆婆,“婆婆,別哭了。”沒拉起來,洛平反倒也哭了。

  那以後,那間房沒有人修,徹底廢棄了,洛平經過那裡的時候,看著破敗的房間,也會胡思亂想,不過,她告訴自己,那是四姥姥,曾疼愛過她的人。

  每年農忙,莫過於掰玉米和打穀子,大人們揮汗如雨,只有小孩是最悠閒的。洛平倒是很期待那個時候,婆婆爺爺往往會給她幾元錢去小賣部買啤酒花生牛奶之類的,跑腿費自然是幾分錢的大紅棗冰棒,洛平和姐姐一人提著幾瓶啤酒,吃著冰棒不亦樂乎。

  大人們有大人們的忙處,小孩子卻是分外無聊,跑跑跳跳的,路過那幾瓶飲料總是分外眼饞,“只喝一點點。”姐妹們互相安慰著說,擰開瓶蓋,各自倒了一小杯,很快便喝完了,對視一眼,“再倒一杯,就一杯。”如此反覆,早喝去了一小瓶,姐妹倆苦了臉,該被罵的吧。

  “不如灌水吧。”

  不知是誰想到的主意,立刻便被實施了,飲料被灌滿了,味道卻是淡淡的,姐妹倆拿著白糖便撒了進去,搖勻,倒出一點嘗嘗,洛平驚喜了,“姐姐,和原來的味道差不多啊。”

  知曉這個方法,以後一瓶飲料往往能被兩人當成兩三瓶來喝。

  那時候,並沒有多少零食可吃,那時候,零食往往是最好吃的。一串糖葫蘆,能讓洛平心甘情願地去打針;一個烤紅薯,姐姐妹妹便乖乖地守在灶台燒火;廣柑葡萄往往有好幾種方法來吃,儘管吃的過程稍顯狼狽和視覺不佳,卻自有一番樂趣。

  洛平是很依賴姐姐的,某些時候,她的確比洛平成熟很多。

  洛平是電視迷,從小便是,後來離開了婆婆家,媽媽打著為你眼睛好的旗號控制了她看電視的時間,洛平再去婆婆家就守著電視了,分分鐘都不要離開。姐姐叫她燒火幫忙,洛平不去;姐姐叫她一起和婆婆爺爺聊天說話,洛平不去;姐姐生氣了,她說,走,回家。

  洛平默,媽媽告訴她,姐姐回去你也回家。

  “可以不會去嗎?”洛平可憐兮兮地問。

  “留下來幹什麼?我不看電視。”

  “幫忙做事。”洛平握著小拳頭說。

  親情

  幫什麼忙呢?那時候還是燒柴的年頭,婆婆爺爺經常走很遠的路去山上撈柴,姐姐提議,不如去撿柴吧。洛平戀戀不捨地關了電視,還是跟著姐姐出門了。

  一路上倒是撿了不少柴,洛平抱著柴,祈禱著天快點黑,這樣姐姐便可以不叫著回家,我就可以繼續看電視了。

  天真的暗了下來,爺爺出來找她們了,“你們在幹什麼,快點回家。”非常嚴肅的聲音。

  “我們在撿柴。”稚嫩的聲音回答著。洛平發現,爺爺聽了這個回答意外地沉默下來,然後他說,“別撿了,回家吧。”

  突然感覺,她做的那一點點事比看電視來得有意義多了。

  爺爺為什麼會喜歡她呢?她一直想不通。

  洛平最初的美好記憶是婆婆帶來的,婆婆很溫柔,又寵她,總是把她背在背上,任她揪住自己的辮子,悠悠的趕集串門。而對她的爺爺,她最初是尊敬且害怕的,爺爺很兇,蹬一雙老舊的解放鞋,穿著不知買了幾年的舊舊的中山裝,腰杆筆直,他總是不笑的,皺著眉,每當她淘氣的時候,他帶著威嚴的聲音便會令她身體不自主地發抖,唯一好的,爺爺並不會打她,就算她因好玩燒了自家的草棚,爺爺也只是舉著棍子意思意思,並沒有打下來。

  爺爺是這個大家庭的主人,至少曾經是這樣的,他的脾氣古怪,很容易便會生氣,大人們都這麼說,很長一段時間洛平也是這樣以為的,所以並不與爺爺親近。

  在她六歲的時候,爸爸的弟弟,她的么爸,添了一個小孩,小男孩,因為要去打工,於是也把他寄養到爺爺家,小弟弟搶走了婆婆所有的疼愛,她再不是最小的那個。

  婆婆全身心地照顧起了小弟弟,洛平難以避免地吃起了小弟弟的醋,姐姐倒是挺淡然的,對洛平說了句,“我早就習慣了。”

  可是我不習慣啊,和婆婆漸行漸遠,是她很難過很難過的事,曾經,她以為婆婆最愛她了,最疼她了,她也最愛婆婆,最疼婆婆,結果,婆婆卻不再把她捧在心尖尖上了,她很失落,在她失落的時候,她發現,同樣有一個人,和她一樣地,在失落著。那個人,是她的爺爺。

  婆婆把弟弟捧在了手心裡疼著,弟弟也依賴婆婆到了偏執的地步,一如當初的自己,別人摸不得也抱不得,爺爺也很想親近這個小孫子,弟弟卻不樂意他抱,老哭,婆婆便把他趕開,不讓他抱,看著爺爺黯然的表情,她想,爺爺好可憐啊,就跟自己一樣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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