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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吵到我?我在等你啊。”周一岑拉了拉他的手,說:“回去睡吧。”

  許鳳儀沒有再堅持,而是跟著他手掌的力道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想:周一岑用這把溫柔的嗓音跟多少人調過情?

  暗夜過去,白天,公司里的事務照舊。

  許鳳儀吩咐秘書把今年的財務報表重新整理一遍給他,包括旗下的所有子公司。

  秘書猶豫了一下,問:“周總的‘鳳一文化’也要嗎?”

  “都要。”

  這天晚上他沒去酒吧,周一岑也回來很早,一進門就問:“怎麼忽然查帳?”

  許鳳儀倒了一杯水,潤了潤喉嚨,像往常那樣很溫和地說:“前兩天查一個子公司發現帳目有問題,就想著這幾天乾脆一起徹查一遍。”

  周一岑看不出他哪裡不對,便信了,只是說:“以後這些小事情你就不要親力親為了,那麼多帳目數字,眼睛都要看疼了。”

  許鳳儀笑了笑。

  周一岑上個星期連著幾天出差,回來後晚上又要出去談生意,回家便很晚,他們將近一個月沒有行房。

  許鳳儀從浴室出來,發現房間裡的燈光調得昏暗,還放了輕柔的音樂,紗簾外面的夜空暗著,一顆星子也看不到。

  周一岑的求歡向來是紳士又周到的,他曾經讓許鳳儀認為,做愛真的是因為愛。

  許鳳儀坐到床沿上,他的臉上泛著剛剛梳洗後的潮氣,白裡透紅。周一岑從背後摟住他的腰,壓著嗓音叫他:“寶貝……”

  許鳳儀一邊伸手向後輕輕撫了撫周一岑的頭髮,腦海里一邊回想起他在衛生間裡叫別人寶貝的聲音。怎麼做到的?

  不過如果叫名字,大概有認錯的風險。

  許鳳儀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聲,胸腔震顫,正趴在他耳根廝磨吻啜的周一岑停住動作,抬起頭,問:“笑什麼?”

  許鳳儀說:“癢。”然後掀了被子上床去。

  周一岑便要撲過來,隔著被子壓到他身上,眼底不知道是欲望還是深情,許鳳儀從前經常被這兩種情緒迷惑,他認為應該是深情,現在才發現認錯了。

  他側了側頭,躲開了周一岑的吻,說:“我明天早上五點鐘就要起床。”

  “怎麼起那麼早?”周一岑還要身體蹭他,用下巴上新冒出來的胡茬去磨他的脖子。“都好久沒做了。”

  許鳳儀藏在被子裡的手有些抖,壓制住想要推開他的衝動,很淡的笑了笑,說:“早上八點的飛機,得出差幾天。”

  “怎麼忽然出差?”

  “美國那邊新談的訂單,以後有可能長期合作。”

  周一岑便從他身上翻下來,語調帶著抱怨:“事業重要,也要兼顧家庭啊。”

  許鳳儀聽著,想:這樣情真意切,他差點就要將周一岑出軌的原因歸結於自己對家庭的失職了。

  03.

  冬日,凌晨五點,太陽還沒醒。

  厚厚的遮光簾將房間籠罩得密不透風,主臥里昏暗著,很安靜,只有微弱的鼾聲。

  許鳳儀將一個薄薄的四方形電源轉換插頭插到床對面的牆上,金屬片震顫,發出很輕的一聲響。床上的人動了一下,迷迷糊糊問:“要走了嗎?”

  “嗯,你繼續睡,不要起了。”

  他披上外套,站在門邊的位置,在昏暗的夜燈下,朝著床上看了一會兒。

  搬行李,上車,開車,下車。

  二十九寸的行李箱,輪轂轉動著摩擦樓道口的地面,發出轆轆的響聲。

  這處房產是他婚前的住處,回國之後曾在這裡待過幾年,房間裡的擺設都很熟悉。許鳳儀掀開蒙在家具上的防塵布,然後打開電腦連接上網,屏幕上顯示出他與周一岑房子主臥、客廳還有兩個浴室的畫面。攝像頭定在那裡,點開錄像功能,他便沒有再看,也沒有再管。

  下午三點多種,許鳳儀的電腦里發出曖昧的聲響,周一岑跌跌撞撞與一個年輕男孩子急切擁吻的畫面蹦出來,從客廳到衛生間,再到臥室……跟上次拍到的不是同一個人。

  天陰欲雪,屋子裡光線昏暗,往日積攢的塵氣渾濁著露骨的交合聲迴蕩。

  許鳳儀坐在那裡像座雕像,忽然覺得口渴,剛剛站起來,整個人不自覺又跌回椅子裡,T恤的前襟有潮濕的痕跡,抬手摸了一把,才發覺是淚。

  他脫了T恤擦掉臉上的痕跡,從柜子里找了一件出門的衣服換上。

  夜色里的酒吧熱鬧非凡,這裡是聲嘶力竭的聚集地,放浪形骸的好去處。許鳳儀忽然又發覺了它的好。

  上次與他搭訕的舞男穿著透明半敞的白色襯衣與他擦身而過……

  04.

  許鳳儀不禁回頭看了一眼,他還記得他,叫凌然,曾經讓許鳳儀有過出軌衝動的一個人。

  十一點鐘,場子還沒熱起來。

  還是上次那個卡座,還是上次那個男孩子,眼底依舊滿是仰慕,坐在不遠不近的位置,殷勤地為他倒酒。

  許鳳儀向他道了一聲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他酒量還好,但因為為人過於端方自持,每每克制自己,絕不在人前出醜,有生之年還未真正有過喝醉的經歷。

  小男孩看著他,只見過兩面,便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許鳳儀與他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他的姿態不是刻意假裝出來的,不是為了吸引眼球,也不是為了炫耀。他像個生活的旁觀者,來到熱鬧的場子裡,看看瘋魔的人們,看看熱鬧的景兒。

  許鳳儀放下酒杯,問他:“上次忘記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Carlos。”他的發音僵硬,喉嚨里像卡了一枚螺絲。

  許鳳儀把這個名字在舌尖過了一遍,說:“很好聽。”

  卡洛斯自己反倒有些難堪羞怯,解釋道:“是經理幫忙起的,我本名叫慕南。”

  許鳳儀便又問他是哪兩個字。

  “羨慕的慕,南瓜的南。”

  “本名也好聽,很可愛。”許鳳儀很有耐心,也很平易近人,他來這裡找個人陪聊消遣,聽別人的故事總比面對自己的失敗要輕鬆一點。

  慕南今年十九歲,該讀大學的年紀,成績不太出色,出生於一個說出來也未必有人知道的小城市的偏遠鄉村。母親是村婦,父親給人出苦力打工,家裡還有弟弟妹妹,每月兩千塊養活全家人,對他上不上大學也沒有太多執念。

  於是,這小男孩便帶著對未來的迷惘和矛盾,踏上了來大城市謀生的路。

  許鳳儀認真聽著,過了一會兒說:“那……”他張了張嘴,忽然發覺自己的問題有些不尊重,便住了嘴沒有繼續說下去。

  慕南覷著他的神色,過了一會兒說:“其實我白天在餐館裡跑堂,夜裡才到這兒來。”他說著,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抿著嘴笑得很靦腆,兩手在膝蓋前夾著,“我同屋也是個小零,不過他已經換了好幾任男朋友了,知道我還是個雛兒……”說到這兒,他的聲音不自覺降低了:“就說,反正我也沒有男朋友,就……體驗一把,還能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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