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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回港了嗎?現在安全嗎?風現在大不大?”賀涵問得又快又急,不由自主聲音也大起來,周凱輕輕說了句話他沒聽清,追問道,“什麼——?你說什麼?”電話里開始全是滋滋啦啦的電流聲,周凱好像在盒盒盒地笑,笑完了更大聲地喊:“等我——回去——”

  “好的,我……我等你回來。”

  電話很快斷了,賀涵不怎麼確定周凱剛才聽到自己的回答沒有。他又看了一遍通話記錄,沒來由地鬆了口氣。不認識的電話號碼,一分零七秒,太好了,這不是他的幻覺,周凱好好的,還能往外打電話,而且讓自己等著他回來。賀涵握了一下拳,感覺噎在喉嚨口的心熨帖地重新回到原位,大腦騰出內存想起外邊熬著鐘點的向日葵班來了。

  他重新回到外面的大辦公室,表情輕鬆,抬手看了下表:“誰是Vivian?”

  嗯,確實是這批實習生里最好看的一個,眼神含羞帶怯的。賀涵並不急和她說話,環視眼前的小朋友們笑吟吟開了口:“我第一天來就讓你們加班,又趕上這麼個天氣,心裡很過意不去,這樣吧,我請客,你們先吃點東西墊一墊。樓下的翠華都去過吧?一人點一樣。”他抽出西裝內袋裡的錢包,捻了幾張百元鈔票出來放在桌上,一指連臉紅都紅得恰到好處的小姑娘,“Vivian統計完了下樓去點餐。這會兒也不知道他們還送不送外賣了,乾脆打完包你拿回來好了。”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等Vivian出門去之後,不知是誰噗噗偷笑了兩聲。

  小朋友麼,還是很好騙的,一頓茶餐廳簡餐,賀涵就從他們嘴裡“死加班的變態老男人”變成“特別有格局的賀總”了。

  三十

  假如賀涵也曾經網購過的話,那他就會明白自己此時此刻想著周凱的心情和下單之後盼著快遞的感覺有某種微妙的相似:你確信他(它)一定會來,又不知道他(它)到底什麼時候來,等待的過程變得具體而漫長,有時候還相當折磨人,這種折磨可長可短,差不多一直要持續到終於接到了問你在不在家的電話為止。

  故而賀涵第二天的工作效率仍然不怎麼樣,至少比他預想中差了很多。下班前一小時他忍無可忍地把Vivian叫進辦公室談話,指出寫策劃案至少要把甲方近幾年的財務報表看完吃透,閉眼胡吹是行不通的。小姑娘一邊低頭聽訓一邊梨花帶雨嚶嚶嚶嚶,每過半分鐘如泣如訴地抬頭看他一眼,賀涵掐著眉心剛想發火,手機上周凱倆字嗡嗡響著跳出來,算是暫時把小姑娘給救了。他皺著眉頭揮手把人打發走,接電話的時候嘴角就已經揚起來了:“到哪兒了?”

  “才上高架。下雨,車開得慢,估計到你樓下還得一個小時差不多。”周凱嘖了一聲,“早知道應該把車扔在松江坐地鐵進市區。”

  賀涵笑起來:“我給你發個定位,你走南北高架直接開回家吧,到我這兒還得繞半圈,待會兒趕上晚高峰該堵了,”他前頭鋪墊半天,清清嗓子裝著特別淡定地跟周凱獻寶,“嗯,大門密碼是你手機後六位。”

  周凱頓了頓才開口:“賀先生,我有點兒受寵若驚啊。”

  賀涵覺得他的反應有趣極了,大笑著掛了電話,順便在OA上給人力資源發郵件,要求儘快辭退“不足以勝任日常工作的個別實習生”。

  可惜他想得太簡單了,不是有密碼就能進門的,周凱連小區大門都沒能進去。高檔小區的保安眼睛也生得比旁人高好些,看慣了奔馳寶馬保時捷,再看周凱那十來萬的國產車——還是外地牌照的——態度就不怎麼好了,撐了把軟塌塌的摺疊傘過來敲車窗:“哎哎,說你呢,不是業主不讓進。”

  周凱放下車窗:“我朋友是業主,他讓我——”

  “送貨啊,送貨去後門等著,業主簽字才能放行,”保安聞到車裡一股魚腥氣,更看不上了,眼睛一斜,與有榮焉又真情實感地歌頌自己這份工,“我們小區封閉管理很嚴的,不是隨便說個有朋友是業主就給進的!”

  傘邊兒上滑下來的雨水順著車窗往裡灌,兩句話的功夫就濕了半邊袖子。周凱懶得多說,把窗玻璃升回去,順著小區外牆開了小半圈找到後門,又靠邊停下點了根煙,心想自己這兩年脾氣可真是好了不少。話說回來,這路狗眼看人低的也不值當動一回手就是了。

  結果破天荒一到下班的點兒就徑直往家奔的賀涵撲了個空,屋裡黑漆漆冷冰冰,連個周凱的毛兒都沒有。他還當周凱是欲擒故縱跟自己玩套路,又氣惱又委屈,等著周凱接電話的當口一直恨恨咬著後槽牙,電話通了先冷笑再諷刺:“周老大這是堵在高架上了?”

  “噯,你可算回來了。”周凱剛才在車裡打了個盹兒,聲音帶點啞,啞得賀涵心裡說不上是氣是疼,只聽那邊咳嗽了兩聲,“來後門簽字吧,保安當我是給你送貨的,你不來不讓進。我在車裡等半天啦。”

  賀涵沒掛電話,單手從玄關櫃裡拖出把傘,一邊大步往外走一邊哄著:“我馬上過來,你等五分鐘啊。”

  小區後門平常都是保潔車綠化車垃圾車走的,賀涵沉著臉去保安室簽字,保安還和他邀功:“真是您朋友啊?哎呀我們真不知道。您看您也不和我們說一聲,我們哪敢隨便放人啊,萬一回頭業主丟了東西劃了車再投訴我們……”賀涵把筆啪嚓一扔,出門上了周凱的小破車,氣呼呼的。

  剛才那保安倒提醒了他,賀涵當即打物業電話投訴保安,物業那邊和了幾句稀泥,說保安也是按規章辦事,又沒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惡劣影響,實在是不好處理。賀涵本來只是想給周凱出口氣的,沒想到不上不下地被架在半空,索性在通訊錄里扒拉出開發商一個副總的電話,抬手捋一把周凱的後脖子:“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我跟他們副總說去。你別生氣。”

  周凱劈手把他手機扥過來,笑吟吟的:“人情這玩意兒用一次少一次,——再說我也沒生氣。”他抽抽鼻子,大拇指從肩膀上頭指了指後排座上的泡沫箱,“人家沒說錯啊,我確實是給你送海鮮來了。”

  “那可不行,”賀涵趁著地庫里光線不好親了他一口,“海鮮要不要無所謂,人得留下。”

  下車的時候他才看見周凱靠窗的袖子全濕了,趕緊推著人去二樓主臥洗澡,又把空調暖風調高兩度。周凱的錢包在牛仔褲褲兜里,最簡單的對開短款,他抓緊時間看了一眼裡頭的身份證,琢磨著要不要送他輛稍微好一點的車——可是等他生日的話就得到明年了。賀涵惆悵得要命,想給周凱花點兒錢怎麼就這麼難呢!

  過了十來分鐘,周凱穿著他給買的睡袍下了樓,彩色條紋的,腰裡一系顯得腰格外細,腿格外長,賀涵就覺得自己眼光還是挺不錯的,冷不丁鼻子一癢,啊啾啊啾的連著打了兩三個噴嚏。周凱憋著笑指指樓梯:“你也去洗個熱水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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