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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浴室的水聲,宋蠻禁不住在床上打滾。他出來時,從她背後貼過來,挨著她耳朵,說:“我看你今天有些累,好好睡一覺。”她的行李還在門口放著,應該是出去了一趟,回來以後直接趕過來的。

  他想抱住她,把她往裡挪一挪,卻不小心碰到她小腿。她吃痛,小腿忍不住往後縮。

  他坐起來,挽起她的褲子,察看小腿:“怎麼了?”

  膝蓋下面四五厘米的地方是青紫一片,淤血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格外明顯。

  “拖行李時撞的,不礙事。”她向他解釋。

  他沒說話,起身在箱櫃裡一番尋找,回來時手上提了個藥箱。她吃驚看他,用手在臉上比劃:“你不是不受傷的嗎?”怎麼還會在家裡準備藥。

  他坐上來,握住她的腳腕放在自己腿上,活血化瘀的藥膏被他用手焐熱,然後輕輕按摩她的小腿。

  “我不用,可有人要用。”他抬眼看她。

  到最後,在他的按摩下,她沉沉睡去。

  早上醒來,是在他懷裡。看她醒了,陸清野下床給她做早飯,昨天剛買的菜,幸好這屋子她時常來,和他離開時別無兩樣,廚房無需打掃,直接就可以用。

  宋蠻到衛生間洗漱,她在他家放了她的東西,牙刷、毛巾都齊全。收拾妥當,陸清野已經把早飯做好了。

  吃飯時,他突然問她:“最近雲根石有異常嗎?”

  宋蠻冷不防被他一問,愣了幾秒,要說異常倒有兩次,一次是遇見變態男時雲根石差點燙傷她,還有一次也是同一晚,雲根石又發燙,出現個少年。

  她只把第二次的情況告訴他,他下了結論:“他也是雲根石。”想了一下,總覺得不對勁,又問她:“他怎麼會出現?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就是……在回家的公交車上遇到個變態,但是車上有乘警,我沒事的。”她儘量把問題說得不那麼嚴重,好讓他放心。

  “以後我都不會走了,晚上下班等我來接。”

  她輕輕嗯聲。

  等等,“不會走”是什麼意思,她疑惑看他:“你不走,不怕你的秘密……”

  “我有個猜想,現在先不提,”他賣了個關子,反倒是問,“你覺得那晚出現在你面前的少年,看著熟悉嗎?”

  宋蠻絞盡腦汁,搖頭,過了幾秒,她又點了點頭:“想起來了,我在夢裡見過他!就是你進入畫境沉睡那天,我在雅閣門外看見他坐在那裡。”

  “確實是他沒錯,不過我要問的不是這個,你再仔細想想,身邊有沒有可疑的對象?”

  宋蠻搖頭,她身邊並沒有這樣身形的少年。

  “先吃,待會我們去見歸山。”

  這次見歸山,是在他北京的家,更準確些,是“徐宴文”的家。阿澗也在,看到陸清野,激動地跳上去抱住他:“老祖宗真男人!阿澗愛你!”

  歸山皺著眉把她扯下來,和她低下聲氣:“晚上再來收拾你。”說完他看著陸清野,笑說:“你這個選擇,我倒是沒料到。”

  陸清野沖他笑笑,帶著宋蠻坐下,環視一周,問他:“你這裡有刀沒有?”

  不等歸山發話,阿澗直說有,熟門熟路地翻出把小刀,遞給他,然後坐到宋蠻身邊,一個勁往她身上撒嬌。

  從今天起,她陸阿澗找到了比老祖宗還大的靠山。

  陸清野拿到刀,在歸山注視下對準手心,輕輕一划,一道淺淺的傷口出現,鮮紅的血從掌心緩緩滲出。

  沒有癒合的跡象。

  宋蠻一把抓過他的手,一臉吃驚:“怎麼會這樣?”幸好她包里隨身帶著創口貼,撕開來給他貼上。

  陸清野反手覆住她的,將她牢牢握在手裡。

  他看向歸山:“我給你講一件事。”

  四個月前,陸清野看著身後的“自己”一點點從床榻上消失,這一天是1924年11月5日。

  只要他重新躺上去入睡,外面的“自己”便會消失。

  他慢慢走過去,這一步,忘的是思忠救他的情;下一步,忘的是二十世紀的學生為民族捨身的義;第三步,忘的是王國維陳寅恪兩位先生用生與死教會他的格局;第四步,忘的是李濟先師帶著他開創屬於中國的考古未來的期望;第五步,忘的是師弟的拳拳赤子之情;第六步,忘的是他奔赴戰場的決心……

  最後一步,忘的是她。

  他站在床榻前,久久不動。踏出最後一步,世上再無“陸行邁”,他將不再是他,宋蠻也再不是他的小姑娘。

  粉白的杏花被風吹進雅閣,落在他肩上。杏花似乎是沒有味道的,竟也染了他一身的香氣。

  他調轉腳尖,步步後退。那已經不是他了,就算再找見她,那也不是她的陸清野。她還在家裡等他,十六年前的小女孩也在冰窟窿里等他去救。

  終於他退到門邊,一腳已經踩在門外。眼前一陣刺眼白光,將他包裹在裡面,他閉上眼。再睜開,周圍仍是白茫茫一片,不遠處蹲著七八歲的小男孩,五官與剛才雅閣外的少年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

  男孩跑到他面前,說話透著與面孔不符的成熟:“你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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