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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清月委頓於地,似乎難以相信慈眉善目的宋老夫人會如此冷酷無情,直到幾個婆子上前來抓她,她劇烈掙扎,拳打腳踢著不肯離開,嘴裡不斷反反覆覆哭訴:“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乾娘,您不能這樣對我的。”可絲毫沒有阻礙她被硬生生拉出溫安院的結果。

  宋老夫人嘆了一口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慢捻著佛珠。

  “終日打雁被雁啄,這回是我識人不明,引狼入室,害了你母親。”

  宋嘉禾輕聲道:“這是一場意外,誰也預料不到的。”細說起來,人是宋銘引進來的,可這能怪他嘛?

  誰能知道看似對林氏忠心耿耿的斂秋,居然會聯合外人害林氏,其中也有他們的疏忽大意。

  還有蘇清月,誰又能想到,她會對宋銘執念這麼深,更想不到她身邊那個不起眼的丫頭,居然會這般心狠手辣。

  幸好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否則如若林氏地下有靈,只怕得死不瞑目。萬幸,事情沒有進一步惡化,要是等蘇清月過了門,解決起來才叫麻煩。

  宋老夫人苦笑著搖了搖頭,忽爾又正了神色:“這家裡的下人也該查一查,該裁的裁掉。像斂秋一大家子,是不能留了,萬一有哪個心懷怨恨,又是個隱患。”

  林氏之前就犯了這種錯誤,為此付出了性命的代價,他們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宋嘉禾點頭附和。

  宋老夫人幽幽道:“這女人之間爭鬥的慘烈程度其實和朝堂上的男人也不遑相讓,雖然看起來更溫和一些,可到了關鍵時刻,照樣是你死我活。日後你也要留個心眼。”

  宋嘉禾心有戚戚。

  祖孫倆細細說著話,這件事讓宋老夫人頗受觸動,忍不住就對宋嘉禾諄諄教導。

  再說蘇清月,她被朱嬤嬤一把推進屋裡:“姑娘趕緊收拾行李。”說著她關上了房門,帶著兩個魁梧的婆子守在外頭。

  蘇清月就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椎骨,癱軟在地,淚如泉湧,好像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盡。

  流到喉嚨發痛,眼角發乾,蘇清月再是哭不出來。她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衝到牆角的黃花梨木大木箱前。

  箱子裡面放著她這段時間緊趕慢趕出來的嫁衣,是她和柳條一起fèng制的。

  蘇清月輕輕的摩挲著大紅色的嫁衣,腦中回放著fèng制這件衣裳時的點點滴滴,明明清晰猶在昨日,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她馬上就能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她會為他生兒育女,會做一個賢妻良母。

  沒了,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蘇清月埋在嫁衣里失聲痛哭,哭聲悽厲悲涼,透著刻骨的絕望。

  守在門外的朱嬤嬤聽到裡頭傳出啪嗒一聲。

  兩個婆子也聽到了,皆是一驚,下意識就要推門進去,卻在看清朱嬤嬤神情那一刻,收住動作。

  朱嬤嬤神色平靜,如同老僧入定。

  兩個婆子聽著里隱隱約約的聲音,臉色逐漸凝重微微透著蒼白。

  片刻後,朱嬤嬤從外面推開了門,入目的就是一雙輕輕搖晃的紅色繡花鞋,上頭的珍珠又大又圓,還是她親自送過來的。

  略略抬眼,就看見了吊在懸樑下的蘇清月。

  饒是早有心理準備的兩個婆子,也不禁嚇了一大跳,血紅血紅的嫁衣深深刺痛兩人雙眼。

  朱嬤嬤輕輕一嘆。她猜到蘇清月肯定接受不了的打擊,也承受不住這種後果,自我了斷,是她最有可能的選擇。

  可這又能怪得了誰呢!

  當年她兄長在眾目睽睽之中將她託付給宋銘,宋銘不能寒了下面將士們的心,所以答應下來。

  宋老夫人也是真心憐惜她,身為宋家乾女兒,只要她安分守己,榮華富貴,錦繡前程唾手可得。

  及至後來出了諺少爺的意外,她落得個不孕的結果,後半生無依。宋家也拿出了十足的誠意補償和感激。

  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林氏動了害人的心思。

  不知情,騙誰呢!只怕還暗暗的推波助瀾了,眼淚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好生安葬了。”下輩子別再這麼貪心了!

  第174章

  嗟嘆兩聲,朱嬤嬤回到溫安院。

  正在與宋嘉禾說話的宋老夫人止了話音,抬眼望著她。

  “蘇姑娘懸樑去了。”朱嬤嬤沉聲道。

  宋老夫人面色波瀾不驚,抓起一邊的佛珠,閉上眼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於這結果,她也是早有預料,畢竟兩年的相處也不是假的,當年剛進府的小姑娘,還是挺單純的,雖然有點兒小心思,可也是人之常情,並沒有越過界限,哪想這才多久啊,竟然變得這般面目全非,人心這東西,還真是易變。

  “老奴自作主張,令人好生安葬了她。”朱嬤嬤又道。

  宋老夫人點頭:“你做的好。”人都死了,也沒必要把事情做絕。

  相較於宋老夫人的淡定,宋嘉禾整個人都愣住了,不久前還活生生的人,她眼前還殘留著蘇清月驚慌失措哭訴求饒的情形,怎麼就死了呢。

  宋老夫人偏過看著宋嘉禾,知道她這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到底還年輕,經的事少。

  好半響,宋嘉禾才回過神來,心頭有些亂糟糟的,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

  “路是她自己選的,走到今日,與人無尤。”宋老夫人放緩了聲音道:“你這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著吧。”

  宋嘉禾站了起來,屈膝告退。

  她一走,宋老夫人神色冷峻起來,淡淡道:“斂秋那丫頭處置了吧。”用個什麼罪名,宋老夫人思索起來,總不能直說她謀害主母,宋家可丟不起這人。

  想了想,宋老夫人道:“她不是睡在林氏屋裡想做人上人嗎?對外說她以下犯上目無尊卑,還偷盜林氏大筆嫁妝。至於她家裡人,五代以內直系賣給人牙子。”有斂秋的前車之鑑,宋老夫人哪裡還敢把她家裡人留在身邊。

  “三代內旁系,若有在緊要位置上的,都調到莊子上去。”

  宋老夫人一條接著一條下命令。

  朱嬤嬤連聲應是,覺得斂秋這丫頭還真是害人不淺,就為了自己那點私心把一家子都給連累了。

  “至於柳條那丫頭,再審一審,看看還能不能再問點其他事情出來?”

  朱嬤嬤又應了,見宋老夫人再無吩咐,才躬身退下。

  剛出去就遇上聞訊過來的宋銘。

  朱嬤嬤屈膝見禮。

  宋銘對她點了點頭,掀開帘子入內。

  看著他,宋老夫人嘆了一口氣將詳細情況與他說了一遍。

  宋銘臉色陰沉,片刻後才說出一句:“是我害了林氏。”二十載夫妻,萬不想她竟然死於非命,還是因為他。

  宋老夫人卻見不得他自責,這樁慘案的確源於幾個女人為他爭風吃醋,可宋銘從來都沒有招惹過她們,是她們一廂情願,與他何干。

  林氏那,她自個兒糊塗擺了斂秋一道,居然還敢毫不設防的將人留在身邊委以重任,簡直蠢得……算了,人都死了,還是口下留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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