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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冷風寒,滿場死一般的沉寂。

  還是孫左揚艱澀地開口了:“只剩不到三天的時間了,到哪去找一個會金石針灸之術的人,史副將豈不是……醒不來了?”

  趙清禾眸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滂沱如雨落下,旁邊的姬文景將她緊緊一攬,閉上了眼眸,喉頭也滾動著微帶哽咽。

  眾人悲戚之中,唯獨聞人雋發現了付遠之的異樣,他在聽到那“金石針灸之術”幾個字時,神情就明顯怔了怔,嘴唇翕動間,一副欲言又止之狀。

  待到眾人散去後,聞人雋悄悄尾隨了他一路,在他即將踏進相府時,將他一聲叫住了。

  付遠之扭過頭,有些意外:“阿雋?”

  事態緊急,聞人雋也不藏著掖著了,直接開門見山,深吸口氣道:“世兄,你是否有熟識之人,會那金石針灸之術?”

  月下,相府門前,付遠之更加意外了,卻終是意味不明地一嘆:“阿雋,你,你瞧出來了……”

  “我與你自小一起長大,你有任何細微的變化,我都會發現的……世兄,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剛剛為什麼不說呢?你是在顧及什麼嗎?”

  付遠之在聞人雋一番追問下,沉默了許久,才沙啞著聲音道:“因為那個人,或許,或許……是我的母親。”

  他急忙回府,就是想去鄭奉鈺的醫室中確認一下,她所研習的那種針灸古法,是否就是傳說中的“金石針灸之術”。

  鄭奉鈺曾經為了治好付遠之,自學醫術,後來越發沉迷,當上了相府的大夫人後,便在府中為自己設置了一間小小的醫室。

  那裡面一應俱全,常年縈繞著糙藥的清苦芳香,鄭奉鈺每日都要在裡面坐一坐,翻閱各種古老的醫書,久而久之,她身上也便帶了那股清苦的味道,每次都伴隨著拐杖的叩擊之聲,飄到付遠之跟前。

  付遠之並不喜歡那股藥味,也幾乎從不踏足鄭奉鈺的那間醫室,那裡能讓鄭奉鈺的心靜下來,卻讓他覺得壓抑。

  似乎經年累月,人世浮沉中,母親始終還是一個……走不出來的病人。

  但今夜,他必須要去裡面探一探了,為了幾百條人命,為了他對鄭奉鈺說的“朋友“二字,也為了他自己的……良心。

  聞人雋臨走時,呼吸急促,對著付遠之顫聲道:“世兄,一切全都拜託你了!”

  付遠之握緊了雙手,一字一句:“放心,人命關天,我知道該怎麼做,無論如何……我都會全力一試。”

  他們全然沒有發現那朱紅大門後,站著一道陰冷的身影,拄著拐杖,雙眸透過門fèng,迸射出駭人的寒光。

  冷月無聲,夜風瑟瑟,樹影斑駁間,付遠之提著一盞燈,按捺住紛亂的心跳,一步一步踏入了那間醫室。

  他完全沒有發現,身後那雙眼睛,如影隨形,已無聲無息地注視了他一路。

  提起那盞燈,付遠之屏氣凝神,一層層書架找去,當終於在最角落中,翻到了鄭奉鈺親手所撰的一本筆記時,他呼吸一顫,欣喜得幾欲淚流。

  屋外冷風呼嘯,昏暗的醫室之中,付遠之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取出了那本書,一目十行地翻閱起來,越看雙手顫動得越厲害。

  是了,就是這一本!鄭奉鈺果然研習的是那金石針灸之術,還撰寫了滿滿的心得,那西夏神醫要找的那個配合之人,踏破鐵鞋無覓處,正是他的母親鄭奉鈺!

  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時,付遠之耳後忽然響起一記冰冷冷的聲音:

  “你在高興些什麼?你莫不是以為我真會去救那幫人?”

  他嚇得一哆嗦,扭過頭,只看見陰森森的白月光下,站著一道瘦削的身影,拄著拐杖,雙目陰騭,風中飄來清苦的藥香,一如他過往數年夢魘中的味道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鄭奉鈺的條件

  ☆、第一百章:鄭奉鈺的條件

  “母親,母親……求求你出手,求求你救一救趙家人吧!”

  醫室之中,燭火搖曳,付遠之跪在案前,再一次苦苦哀求著。

  鄭奉鈺拿起案上那本手札,幽幽道:“我的確會那金石針灸之術,也能醫好那史副將,但我為什麼要這樣做?那幫人的死活,關我何事?又關你何事?”

  冷冰冰的聲音中,付遠之身子顫了顫,艱澀道:“人命關天,趙府上下幾百口人命,連同那姬世子的命,難道還不值得母親出手嗎?母親不是每日誦經禮佛,佛語有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母親難道要見死不救嗎?”

  “禮佛?”鄭奉鈺冷笑了聲,面露嘲諷之意,將自己手上那串佛珠往付遠之跟前一拋,逐字逐句道:“我為何日日禮佛,你心中難道不清楚嗎?”

  付遠之抬頭,霍然煞白了一張臉,他望著母親陰騭的眸光,腦中霎時閃過那一年,他兩位雙生哥哥祭日來臨時,他一步步走進母親的房間,跪在她腳邊,失聲痛哭的場景。

  那時母親在電閃雷鳴中對他說:“無毒不丈夫,成大事者當舍則舍,你是我鄭奉鈺的好兒子,你做的一切都沒有錯,就算上天真有報應,也通通來找我吧!”

  從那一日後,她就開始吃齋念佛,還從靈隱寺求來了一串佛珠,日日不離手——

  她不是為了任何人,只是為了他,為了她唯一的兒子。

  “遠之我兒,你知道嗎?母親其實不信佛,母親只相信命運握在自己手中,這些年母親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為了你,就算死後要下阿鼻地獄我也在所不惜,你明白嗎?”

  付遠之身子一顫,滿面是淚:“我知道,母親,我統統都知道,您為孩兒付出了很多,孩兒從來都不願忤逆您的意思,可是這一次,這一次孩兒真的求求您,求求您出手救一救趙家吧!”

  他向來沉靜持穩,從未哭得這般洶湧過,一邊哀求一邊又磕了一個重重的頭,字字句句猶如杜鵑啼血。

  “孩兒這些年咬牙前行,活得不比母親鬆快,也知道與母親無所倚仗,一切只能靠自己,所以孩兒從不輕言‘朋友’二字,始終孑然一身,踽踽獨行。”

  “可他們不同,他們是孩兒的同窗,也是與孩兒一起歷經過生死的人,此番趙家蒙冤,孩兒亦從他們身上見到了外公所說的大情大義,母親難道忘了外公的教誨嗎?孩兒深受觸動,真的不忍心眼睜睜地看他們去死,求母親出手相助!”

  “什麼朋友?什麼大情大義?還將你外公都搬了出來,不過是奉國公府的那丫頭來找你罷了,莫以為母親不知,母親全部看見了!你竟還沒有放下她,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對她痴情一片嗎?”

  “不,不是的,孩兒所說句句屬實……”付遠之淚如泉湧,磕頭不住哀求道:“求母親相信孩兒,這輩子孩兒只求母親這一次了,從此以後,孩兒什麼都聽母親的,求母親了……”

  “什麼都聽我的?”鄭奉鈺微眯了眸,冷冷一笑:“那母親要你與那璇音郡主完婚,你也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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