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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文景深吸口氣,不再看這兩個腌臢之輩,只是將頭埋在了趙清禾發間,用力抓緊了那塊侯府腰牌,他閉上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麼,呢喃著:

  “清禾,我不會讓你有事,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有了孫左揚與姬文景的這一趟震懾,天牢很快換了獄卒,葉陽公主也遣人送來了許多被褥衣物,自己還在某個深夜,悄悄來探視了一番。

  她與趙清禾隔著牢門,柔聲細語地安撫著她,說自己跟駱秋遲與聞人雋乃是故友,一定會想辦法將趙家人救出去,還他們一個清白的。

  趙清禾隔著牢門,感動得熱淚盈眶,葉陽公主拍了拍她的手,湊近對她輕聲道,駱秋遲與聞人雋此刻正在外面調查一些證據,一有進展就會火速趕回,她也已修書去請西夏宮廷里的那位神醫,大家分頭行動,竭盡所能下,趙家一定會化險為夷的。

  趙清禾重重點頭,感激得不知該說什麼好了,葉陽臨走前,只對她道了一句:“不要放棄,老天自有公道,趙家定能安然渡過這一劫。”

  可惜,誰也不曾放棄,行刑的日子卻來得太快了。

  老天留給他們的時間實在太少,駱秋遲與聞人雋還沒能趕回來,那西夏神醫也尚在路上,梁帝已經命人去牢里將趙家上下提了出來,親自監斬,以儆效尤。

  那一日異常的冷,清晨薄霧瀰漫,風中帶著濕冷的涼意,天地間一片蕭瑟。

  姬文景起得很早,像往日一樣梳洗換衣,面無表情,只是將一顆珊瑚珠鄭重地揣進了懷中。

  他有條不紊地打開了柜子,拿出了最下面的一方紫檀木匣,木匣中放著兩樣東西。

  他凝視了片刻,修長的一隻手緩緩伸出,將那兩樣東西都摩挲了一遍後,這才蓋上紫檀木匣,挺起脊背,目光堅定地出了門。

  整個過程無聲而平緩,走進薄霧中的那道背影,卻帶著一股頭也不回的凜冽悲壯。

  法場外圍滿了書院師生,不少人眼眶紅紅的,看著場中趙家即將行刑的幾百口人命,忍不住落下淚來。

  孫左揚捏緊雙拳,望向長空下那道纖秀身影,再壓抑不住內心那股悲慟,血紅著一雙眼,咬牙就想衝進去時,卻被身後的孫夢吟緊緊拉住,她眼中也含著淚,顫聲道:“大哥你冷靜點,冷靜一點!不要衝動啊,你已經盡力了,事已至此,你不要再把自己搭進去了啊!”

  孫左揚像頭籠中困獸,胸膛劇烈起伏著,雙唇幾乎快咬出血來,身子掙了掙卻終是埋下頭,嗚咽著失聲痛哭。

  他旁邊的付遠之望著寒意凜冽的刑場,一語未發,只是眸中布滿了沉重的悲傷。

  法場內,趙清禾跪在高台上,環顧四周,仍然沒有看到那道她心心念念的身影。

  水霧漸漸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想,他大概是不忍來送她最後一程的吧?

  畢竟這樣殘忍的事情,若易位而處,換過來要她眼睜睜地看著他離去,她也是做不到的……

  日頭一點點升起,梁帝坐在監斬席上,一臉肅然,眼看時辰將至,他伸手從案上的簽筒中,拈起了一隻紅色的令簽,慢慢摩挲起來,等著那個最後的行刑時刻到來。

  便就在此時,長空之下,一人攜一隻木匣,旁若無人般地走進了刑場中。

  冷風拂過那張清冷俊美的臉龐,他墨發如瀑,衣袂飛揚,不顧周遭驚詫愕然,只目不斜視,一路走向行刑台上的趙清禾。

  圍在刑場外的書院師生幾乎快要沸騰了,人人不敢置信,又激動莫名:“姬世子,是姬世子!”

  孫左揚抓著鐵絲網,也沙啞著聲音難以置信道:“姬文景?!”

  旁邊的付遠之亦是眸光一緊,不可思議地望著那道平靜又凜然的背影。

  姬文景挺直著脊背,無視周遭喧雜,一路走到了行刑台下,對上了趙清禾噙滿淚水的一雙眸。

  她長睫不住顫動著,他來了,他終於來了,他要來送她最後一程了……

  長空下,他們四目相對,風掠起長發,仿佛天地間只剩下彼此。

  監斬席上的梁帝一拍案幾,厲聲道:“姬世子,你在做什麼?怎敢擅闖法場?”

  梁帝知他與趙清禾情意非同一般,此刻見他不答話,更加惱怒:“你簡直膽大包天,馬上就要行刑了,竟還敢一個人闖了進來,你當這是你家中嗎?你意欲何為,難道你要劫法場不成?”

  “不是的。”

  姬文景終於開口了,只是頭也未回,薄唇輕啟,背對著梁帝吐出了這清晰的三個字。

  他依然望著行刑台上的趙清禾,溫柔地笑了起來,緩緩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令全場震驚的話——

  “我是來娶親的,天地為媒,紅珠為聘,來娶我心愛之人。”

  他說完,猛然將身上的外袍一脫,長袖翻飛間,裡面竟是一襲鮮艷如火的喜服,他取出貼身揣著的那顆珊瑚珠,向趙清禾遞去,是一個虔誠無比的姿勢。

  滿場震驚難言,眾人倒吸口氣,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場上徹底沸騰,像炸開了鍋一般,就連梁帝都是難以置信,喉頭動了動,一時說不出話來。

  姬文景卻對周遭動靜充耳不聞,只是打開了手中那方紫檀木匣,裡面竟是一套美麗的嫁衣,與他身上所著儼然一對。

  他走近那行刑高台,對著風中那張早已落滿了淚的臉柔聲道:“清禾,這是我母親留下來的嫁衣,你喜歡嗎?”

  趙清禾淚花閃爍,早就聽不見旁邊的聲音,眼中只能望見那道俊挺的身影,她點點頭,淚水落得更洶湧了。

  姬文景便笑了,捧著那嫁衣,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走上了高台。

  他走到她身邊,她雙手被捆在身後,動彈不得,他便直接將那件美麗的嫁衣披在了她身上,對她輕輕道:“今日你是最美的新娘,我母親看見這一幕也定會高興萬分的。”

  冷風颯颯,場上瀰漫開一股悽美動人的氛圍,人群中隱隱有泣聲傳來,一時間竟無人去阻止他的舉動,就連梁帝都看呆了,雙眸沉沉,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令簽。

  姬文景一撩衣擺,也跪在了行刑台上,他與趙清禾兩兩相望,像要完成一種儀式般,對天地,對彼此,對著趙清禾的家人親族,鄭重其事地叩首三拜。

  冷風拂過他們的衣袂發梢,當三拜的儀式完成後,姬文景拉起了趙清禾,溫柔地笑了笑:“清禾,我們現在是夫妻了。”

  滿場安靜無聲,不少人落下淚來,監斬席上的梁帝也心生惻然,卻終是深吸口氣,長聲道:“好了,姬文景,你現在鬧夠了,堂也拜了,親也娶了,該心滿意足了吧?”

  “朕念在你是姬家人的份上,不予你追究,權當你為心愛之人送別一場,你快從行刑台上下來吧,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時辰就要到了……”

  梁帝正催促間,行刑台上的姬文景卻置若罔聞,依舊拉著趙清禾,甚至還為她將一縷亂發別到了耳後,他在風中笑了笑,輕輕對她說了九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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