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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陽公主轉過頭,一張臉素淨如蓮,脂粉未施,卻依然清美動人,她淡聲道:“提盞燈來吧,本宮要出去一趟。”
“公主要去哪?”
“去見陛下。”
大殿之中,燈火通明,梁帝已經幾宿沒怎麼睡過了,案前堆滿了奏摺與戰報,他一雙眼中布滿了血絲。
葉陽公主端著熱湯進來時,他頭也未抬,揮手將幾本奏摺狠狠擲在地上,嘶聲道:“給朕滾!朕說了不要來煩朕,聽不懂嗎?!”
葉陽公主輕輕走上前,一本本撿起那些奏摺,笑道:“蘇蘇,你這樣大動肝火,是要長皺紋的,到時可難看極了,知道嗎?”
梁帝身子一顫,霍然抬頭,雙唇翕動著:“你,你來了……葉陽公主。”
那道美麗的身影走上前,放好了奏摺,又從托盤中拿起了那碗熱湯,輕輕端到了桌上,淡然一笑:“蘇蘇,你與我生疏了。”
外頭的冷風呼嘯著,早春的夜晚還有些清寒,梁帝肩頭動了動。
許久,他眼眶一澀,才揉了揉額頭,聲音低不可聞:“不是的,只是……我們都長大了。”
他拿起那碗羹湯,一勺勺緩慢品嘗著,笑了笑:“小葉子,闊別多年,你居然練就了這樣一番手藝,實在瞧不出啊?”
他微眯了眸,悠悠嘆著:“還記得小時候,皇奶奶讓你剝個蓮子,你倒好,蓮心都不知剔出來,簡直要將我們苦死,你還在一旁暗自偷樂……時間過得真快啊,恍如白駒過隙,一眨眼,你也能做出一碗像模像樣的羹湯來了。”
“是啊,光陰是走得最快的東西,就像你說的,我們都長大了,不是嗎?”葉陽公主露出清淺的笑容,將自己一縷碎發別到了耳後,“其實起初幾年,也不太會做這些,你知道我在這方面一向沒什麼天賦,又懶倦得很,都是沒辦法才逼出來的。”
“西夏那裡的菜餚實在不合我口味,宮裡的人也做不好大梁菜,學著也不像,我只能找來食譜,自己慢慢鑽研了,索性我還是有點念書天賦的,後來就越做越好了……”
“山高水長,月照故鄉,想家的時候就喝上一碗熱滾滾的湯,夜裡全身暖和了,也就不會那麼冷了。”
輕緲的聲音迴蕩在大殿中,梁帝身子一頓,久久未動,胸口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他埋著頭,無聲無息,慢慢地將那一碗湯喝盡了,這才抬起頭,微微泛紅著眼眶,對案前那道纖秀的身影笑道:
“說吧,小葉子,你來找我,一定有事情,我還不了解你嗎?”
他用的是“我”字,葉陽公主心下瞭然,徐徐走到了殿中,挽裙跪了下去,梁帝一驚:“小葉子,你這是做什麼?”
葉陽公主唇角微揚,淡淡笑道:“只是做面陳聖上該有的禮數罷了,因為我接下來要說的乃是國事,不再是小葉子對蘇蘇,而是葉陽對陛下,公私分明,葉陽不願讓陛下受到私情影響,只希望陛下聽完葉陽所述,能夠客觀判斷,以一國之君的身份作出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生死一線
☆、第九十六章:生死一線
戰況緊急,杭如雪領了梁帝一道聖旨,星夜出發,即將領兵前往戰場,阻止狄族侵略的腳步。
營帳中,駱秋遲帶了兩樣東西,見了杭如雪一面,以作為踐行的禮物。
“這上面記著跋月寒的武功路數,以及破解之道,幾處重點我都勾畫了出來,若你抗敵時與他正面對上,用這些招數應該是能最快壓制他的……”
駱秋遲一面說著,一面又拿出了第二份筆記,那上面記錄得更加詳細了,包括青州的地形、跋月寒作戰的風格、狄族士兵的強處與弱處、以及最重要的一項——
戰術應對。
各番策略頭頭是道,絕非紙上談兵,是必須有過不少次實戰,才能夠總結出來的經驗,那打法上還透著一股悍匪的狠勁。
杭如雪仔細看完後,抬首望著駱秋遲,許久,才一字一句道:“你知道,你今夜送來的東西意味著什麼嗎?”
駱秋遲似笑非笑,杭如雪將兩份筆記舉起,往他眼前晃了晃,“證據,尤其是這一份抗擊狄族的戰術。”
他沉聲道:“能夠將跋月寒及他的軍隊摸得如此透徹,了如指掌,還能寫出這樣一份戰術筆記的人,放眼青州,只有一個人。”
“他與跋月寒交手過不少次,經驗比青州的駐兵還要豐富,但是——那個人已經死了。”
杭如雪緊緊盯著駱秋遲,駱秋遲抱肩一笑:“所以呢?”
“所以,”杭如雪壓低了聲,別有深意:“駱秋遲,你實在很大膽,你就不怕再死一次嗎?”
駱秋遲微眯了眸,悠悠一笑:“我來給你送這些東西的時候,就知道你一定能看出來,但那又怎麼樣?”
他攤攤手:“國家安危,黎民百姓,豈不比我一人的性命重要?”
杭如雪盯著他,低聲道:“你當真不怕我揭露你的身份,置你於死地嗎?”
“你會這麼做嗎?”駱秋遲反問。
杭如雪一時未答,只是久久看著他,說了意味深長的一句:“我曾跟阿雋姑娘說過,早在你跪在朝堂上,為天下寒士請命的那一刻起,你在我心中,就已經只是駱秋遲了。”
“那不就結了嗎?我知道你不會揭發我,我又有何懼呢?”駱秋遲白衣一拂,忍不住笑出聲來:“杭大姑娘,裝得這麼嚴肅做什麼呢?”
“你那夜跟我一同闖佛塔,不是表情很豐富,整個人很鮮活俏皮嗎?怕黑怕女人怕老鼠,多有少年人的氣息啊,哪像現在這張冰塊臉……”
“駱秋遲,你真是死性不改,嘴巴又癢了是不是?”杭如雪斷然一喝,臉上升起可疑的紅雲。
駱秋遲從懷裡摸出兩壺酒,還當真笑嘻嘻道:“你怎麼知道我嘴巴癢了?眉姨親手釀的酒,一起嘗嘗?”
杭如雪怔了怔,駱秋遲已經將其中一壺酒遞給他:“來吧,踐行酒,送你上路!”
“什麼叫送我上路?會不會說話,叫祝我凱旋才對!”
“好了好了啦,你一個大將軍還迷信不成?快把這兩份東西收好吧,一定會對你有用的……來吧,碰一下?大梁的戰神,祝你手擒那跋月寒,再立下一份赫赫軍功,回來陛下賞個老婆給你,如何?”
對著駱秋遲的一副無賴嘴臉,杭如雪神情終是鬆動,笑著搖了搖頭,拿起那壺酒,與他清脆一碰,仰頭暢飲。
外頭星辰漫天,夜風颯颯,喝完這場踐行酒,杭如雪就要出發了。
他望著燈下那身白衣,忽然道:“駱秋遲,你那份《寒門諫書》,陛下後來給我看過了,你寫得很好,若真能施行,於國於百姓都是件大好事,但前期一定會受到很多阻攔,還望你心志堅定,不要退縮,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會竭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