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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下林中落葉紛紛,這畫面映入琥珀色的瞳孔之中,似乎與另一道身影重疊了起來。

  聞人雋舉著匕首,身子微顫著,長長的睫毛上都沾了幾滴血珠,就在那黑影要掠身上前,奪過她的匕首時,她身後忽然傳來一記高聲——

  “やめろ(住手)!”

  如一道威嚴的命令,那黑影倏然頓住了腳步,林中其餘幾人也齊齊回首,所有打鬥戛然而止,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了那月下的孩童。

  卻沒有誰比聞人雋還要吃驚的了,她一點點回過了頭,看向月下那道小小的身影,吃驚的不是他一句話就喝止了那些人,而是風中響起的那個聲音,竟是……竟是一個冷厲的少年聲音!

  “你,你是個……男的?”

  對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聞人雋抖得手中刀都握不住了,不遠處的駱秋遲白衣一翻,掠身飛至她身旁,將她一把攬過:“小猴子,你沒事吧?”

  那些戴著漆黑面罩的人像悄無聲息的影子,也迅速圍到了那赤足的孩童身旁,遠處有大隊腳步聲靠近,一個驚喜的聲音乍然響起:

  “找到了,可算找到了,千嵐天君在這裡!”

  駱秋遲與聞人雋霍然回頭,只看見一位京官領著大批侍衛由遠至近奔來,旁邊還跟著一群腳踏木屐,身著奇異服飾的人,他們一見到那孩童就齊齊跪下,個個俱是如釋重負的模樣。

  聞人雋驚得話都說不出了,駱秋遲在她旁邊幽幽道:“我好像知道……這傢伙是誰了。”

  那張漂亮的面孔隔著跪了一地的人,深深望著聞人雋,又輕輕發出了一個音節:“瑕。”

  折騰了一宿,天已蒙蒙亮起,從驛館出來時,駱秋遲吸了口冷風,幾乎是咬牙切齒道:“我干他個兔崽子,長那樣一張雌雄莫辨的臉,自己也不吭聲,就那樣騙你抱了一路,他奶奶的還不是個小娃娃,居然都十四歲了,十四了呀!”

  聞人雋走在冷風中,恍恍惚惚的,滿腦子都是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還有那一對雪白赤裸的足……她現在只想挖個地洞,一腦袋扎進去再也不出來了。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呢?他們做夢都想不到,山里遇到的那個“小女孩”居然會是扶桑國的小天皇,他隨學府代表團一起來到大梁,半夜卻從驛館中偷偷跑了出去,他身邊的護衛和代表團的人都在找他。

  那些戴著黑色面罩的人就是皇室的護衛,好不容易在山裡找到了自家小主子,卻發現主子不僅受了傷,身邊還有兩個陌生的大梁人,他們第一反應就是主子被人“挾持”了,又加上扶桑與大梁語言不通,而小天皇在聞人雋懷裡也一句話都不吭,那群護衛急了,這才動手“搶人”了。

  事實證明,根本就是千嵐天君不想跟他們回去。

  這個有著一雙琥珀色眼睛的“小娃娃”,之所以懷有一身駭人的功力,外表與年齡相差巨大,詭異無比,全是因為他在四歲時,教習他武功的師父就在彌留前,將畢生功力傳給了他,他雖是平白得了近百年的內力,卻也因此身體發生了奇詭的變化,此後十年都不再“長大”,一直保持著幼童的模樣。

  “瑕是跟在天君身邊的死士,曾在皇室的鬥爭中,為了保護天君,犧牲了自己,她就死在天君的眼前,那一年天君還很小,受了不小的刺激,後來就總是會做出一些古怪的舉動……”

  學府代表團中有一位明本先生,是扶桑皇室的首席太師,也是千嵐天君最貼身的一位老師,他送駱秋遲與聞人雋離開驛館時,還滿懷歉意:“這一次實在對不住二位,也多謝二位救下了天君,還好一切都有驚無險,二位是我扶桑國上下的大恩人……”

  雖然他的大梁話說得有些生硬,但字字句句真摯無比,聞人雋離去時,正看見那道小小身影站在門邊,用一雙琥珀色的眼眸盯著她,嘴中又輕輕發出了一聲:“瑕。”

  她心頭一酸,趕緊低下頭,跟著駱秋遲離開了驛館。

  如今走在晨風中,那雙琥珀色的眼眸還縈繞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聞人雋忍不住嘆了一聲:“其實這小天皇也挺可憐的……”

  “那你再去給他暖腳呀,他不是很喜歡被你抱著嗎?”駱秋遲冷不丁冒出一句,聞人雋的臉瞬間羞紅了:“老大,你不要再提這茬了!”

  駱秋遲哼了聲,忽然想起什麼,腳步一頓:“不好,竹筒里的冰都快化了,我得趕緊去一趟摘星居,不然這秋螢糙可就白摘了!”

  他摸向懷裡的兩個竹筒,對聞人雋道:“你先回書院吧,我去摘星居找那季師傅,秋螢糙都給他弄來了,他還有什麼話好說!”

  那脾氣硬到不行的季師傅,曾松過一絲口,說倘若他們能弄來秋螢糙,才足以證明他們的決心,他才有可能會教他們“秋夜螢心”這道菜。

  如今這秋螢糙已經拿到手,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成功在望了!

  聞人雋點點頭:“老大你先去摘星居送秋螢糙,我晚點就來找你。”

  清晨的風還帶著颯慡的涼意,聞人雋回到書院,洗了把臉,換了身衣裳,打起精神後,正要去找駱秋遲,卻沒想到會在宮學門前,見到一身熟悉無比的銀袍——

  杭如雪站在樹下,手裡抱著一本書,抬頭見到聞人雋,一張冰山似的臉難得露出笑顏:“阿雋姑娘,早啊,我,我有些問題想向你請教,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山海經》?”

  樹下,聞人雋翻了翻手中的書,見有幾處折了角,做了記號,旁邊寫滿了細小的筆跡,字裡行間帶著獨到的思考與疑問,她不由有些意外:“杭將軍,沒想到你喜歡看這個,還看得如此認真……”

  杭如雪靦腆一笑,不露神色道:“不只《山海經》,還有許多詩詞歌賦,天文地理的書,我平日都會看一些,上了戰場也不忘隨身帶著,畢竟人可一日無食,不可一日無書。”

  當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杭如雪臉盡力平復著呼吸,努力做到臉不紅心不跳,一本正經。

  聞人雋果然抬頭,眸含讚許地望向他:“杭將軍有此境界,實在難得。”

  “只可惜我現在有點急事,那兩國學府比試在即,我要去酒樓學一道菜,可能沒時間向杭將軍細細解說了,不如這樣吧,杭將軍將這本書留在我這裡,那些疑惑的地方,我都會在旁邊做上詳細的注釋,到時送到將軍府去,你看好不好?”

  杭如雪一愣,薄薄的雙唇動了動:“這,這,阿雋姑娘,我……”

  聞人雋不等他說完,已歉意地笑道:“我當真趕時間,先走一步了……杭將軍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標得清清楚楚!”

  等那道纖秀身影消失在了風中時,杭如雪仍舊站在樹下,一動未動,久久的,他失落地嘆了口氣。

  摘星居里,季師傅見到那微光閃爍的秋螢糙,總算鬆了口,駱秋遲與聞人雋忙到了黃昏,那“秋夜螢心”終於完成了大半,只需小火再熬上片刻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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