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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如雪眉心微皺,腦中正胡亂猜測著,那場中的白衣書生已經一面撫琴,一面開始朗聲吟道:“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隨著他長吟的詩句,那紅裳少女衣袂飄飄,劍招愈發靈動飛揚,清逸無雙,當真像那詩中所述一般,劍光璀燦奪目,有如后羿射落九日,舞姿矯健敏捷,恰似天神駕龍飛翔。

  一時間艷驚四座,眾人看得目不轉睛,心神皆隨之起伏激盪!

  所有人中,唯獨杭如雪呼吸一緊,眸光陡亮——

  這劍招好生熟悉,分明,分明是!

  他的心突突狂跳起來,月下那一招一式映入他眼眸中,讓他眼前瞬間浮現出當日青州崖頂,他手提□□,與東夷山君風中過招的場景。

  太像了,這劍舞分明帶著那人的痕跡,簡直“同出一脈”般,俱是一樣的路數,只是經過了巧妙的“改良”,使之更適合女子輕盈舞動,更顯衣袂飄飄,靈秀非凡。

  這暗藏的“玄機”,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更不會聯想到別處去,但多年習武,心思細膩,又對青州那一仗記憶深刻的杭如雪不同,他不僅一眼認出,更是在電光火石間,將許多東西串聯在了一起!

  當下,他眸光複雜不定,緊緊盯著場中,視線隨那道紅衣身影而動,每一個動作都不放過。

  旁邊席上,趙清禾拉拉姬文景的衣袖,小聲對他道:“阿雋的劍舞實在太精彩了,你看,那杭將軍眼睛都沒眨一下呢,之前那段鼓上舞,他就不怎麼感興趣,低著頭都沒看呢……”

  姬文景側過身,故意笑道:“不錯嘛,你也學會我的招數了,懂得觀察這些東西了?”

  趙清禾臉一紅:“我,我只是替阿雋高興,我瞧陛下也看得很入神呢,阿雋先前還擔心自己駕馭不了這段劍舞,這下可以放心了……”

  姬文景看向場中,點點頭:“是不錯,一般女子舞劍,或多或少都會帶些胭脂氣,矯揉扭捏,不夠慡利大方,但今夜這段劍舞,一招一式都別出心裁,既有女子的靈秀,又不失劍招本身的力度,看來著實是番享受,這野蠻人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是啊。”趙清禾也感慨道:“說來駱師弟真是厲害,手把手地教著阿雋,每個招式都經過精心設計,阿雋也學得快,他們一琴一舞,相得益彰,真是再默契不過。”

  “我們不也是一樣嗎?”姬文景低低一笑,月下眉目溫柔。

  趙清禾臉一熱,心跳加快,像只小兔子似地垂下頭,不敢再望姬文景。

  他二人說者無心,卻並不知道,此番話若是傳入杭如雪耳中,當真會“聽者有意”,落實杭如雪心中的那份猜想。

  所幸曲聲飛揚,劍舞翩翩,月下那份瀟灑俠氣,將他們的對話全然蓋了過去。

  另一桌的付遠之也是目光深深,一直追隨著場中那道紅衣身影,他旁邊的聞人姝不甘咬唇,幾次三番想湊過來,卻又心生膽怯,她最終還是忍不住挨近付遠之,委屈道:“付,付師兄,之前你在外頭聽到的那些話,其實,其實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被五妹妹冤枉,才會口不擇言,故意說那些氣話的,我,我其實並非你所想的那種人……”

  “我所想的是哪種人?”付遠之扭過頭,一雙眸清清冷冷,語氣無波無瀾。

  聞人姝被這一反問,霎時漲紅了一張臉,美眸泛起波光,一派楚楚可憐的樣子,付遠之卻似乎心生厭倦,別過頭,一眼都不再看向她。

  他在夜色中只低聲說了一句:“月下望井,人是何樣,井中倒影便何樣,與旁人所思所想毫無關係。”

  聞人姝心頭猛地一揪,抬首看著付遠之,雙眼泛紅,難以置信。

  愚蠢如她,從一開始就錯了,對待遠之這種聰明人,她惺惺作態的一套根本就不管用,與其一味示弱,還不如壞得“光明正大”,或許那樣他還能對她“另眼相看”。

  這邊,場中的劍舞已將至尾聲,就在眾人準備撫掌喝彩之際,月下那道白衣忽地將琴弦一按——

  曲聲戛然而止,只見他輕巧將琴身一個翻轉,那後面竟然藏著一支長長的毛筆!

  修長的手一拂袖,將毛筆一抓,飛掠而出,眾人還不待反應過來時,那身白衣已在月下掃過全場,朗聲笑道:“在座諸位俠士,誰借我美酒一壇?”

  他將在座師生俱稱作“俠士”,詼諧打趣,又契合他今夜琴聲劍舞的主題,全場會意而笑,不少人正要“借酒”時,首座上的梁帝忽然出其不意地開口道:“朕的酒借你一用!”

  他文秀的面龐在月下染了層清輝,唇邊揚起愉悅的笑意,揮袖拋酒間,動作瀟灑不拘,顯然也被帶起了一腔江湖豪情。

  場中那身白衣亦不客氣,伸手將酒一接,揚眉而笑:“多謝陛下賜酒!”

  說著,他揭開紅色封布,抓住那酒罈,仰頭便痛快暢飲,月下酒水澄清,香氣四溢,眾人心神皆蕩漾不已。

  那身白衣手持毛筆,將嘴中的酒水盡數噴出,濕潤了筆豪,開始在地上寫起字來!

  眾人恍然大悟,只見那身白衣一手抓著酒罈,一手握著毛筆,寬袖飄飄,筆走龍蛇,月下舉止間瀟灑不羈,當真似個江湖俠士般。

  他一邊寫著,一邊飲酒,不時以酒水噴濕筆豪,身旁的紅衣少女也未停下,伴著他翩然舞劍,兩人一書一劍,月下便如一對江湖眷侶般,風華奪目。

  “好一出書劍並舞,精彩,實在精彩!”

  梁帝看得熱血沸騰,在首座上興奮撫掌,場上師生也個個心神激盪,看著月下那靈動的書法與劍舞,聞著風中飄來的陣陣酒香,頗有一番酣暢淋漓,快意平生的奇妙滋味。

  唯獨杭如雪,一雙眸依然緊盯場中,複雜如許,深不見底。

  終於,地上的字寫完了最後一筆,一壇酒也見了底,眾人伸長脖子望去,不由齊聲念出——

  “河清海晏,時和歲豐。”

  兩行字飄逸靈動,大氣疏朗,筆鋒渾然天成,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瀟灑之意,真真是字如其人,滿堂師生無不為之折服,紛紛喝出一聲“好”!

  白衣書生信手將毛筆一扔,與身旁的紅裳少女齊齊跪下,向首座上的梁帝一施禮,揚聲道:“願我大梁河清海晏,時和歲豐,永享太平盛世。”

  梁帝心潮起伏,禁不住從首座上站起,連連撫掌,激動道:“好個河清海晏,時和歲豐,朕一生夙願,便是大梁盛世太平,永無戰火,百姓安樂無憂,永不做喪家之犬!”

  他言語間眼眶微紅,風中動情不已,一眾師生也皆受感染,不由齊聲道:“吾皇聖明,仁義天下!”

  當梁帝平復了情緒後,在首座上望向在場師生,溫聲道:“其實,朕今夜前來,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

  他將視線落在了月下駱秋遲與聞人雋二人身上,唇帶笑意:“數日前,朕收到了扶桑國君主發來的信函,他們那也有一座很出名的學府,扶桑君主希望讓兩國的優秀弟子進行切磋,舉辦一場學府之間的大賽,共結兩國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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