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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仿佛絲毫沒注意到付遠之眸中的異色,倒是聞人雋被肉麻得身子一緊,也不想再多待下去了,趕緊匆匆收拾了東西,才準備離去時,旁邊的姬文景長眉一挑,上前道:“喂,你們兩個傢伙等等!”

  他身影沐浴長陽下,臉龐清美如畫,語態悠悠:“不叫上我一同去嗎?閒情逸緻也該多些人作陪才是,天光這般好,深鎖書中也恁無勁,我也跟你們去後山走一走,畫上幾幅麻雀圖,如何?”

  不遠處的聞人姝目光一動,被那“麻雀”刺得又是一番羞惱不已。

  駱秋遲卻是白衣一拂,一把勾住姬文景的脖頸,將他一扯入懷,綻開大大的笑容:“好呀,大美人作陪,求之不得。”

  “喂喂喂,我說你這野蠻人,快給我撒手……”姬文景還在那頭拼命掙開時,駱秋遲已經一揚眉,沖趙清禾吹了聲口哨:“小禾苗,你去不去呀?”

  趙清禾臉一紅:“我,我不是小禾……”

  “廢話,她自然跟我一道了。”姬文景三兩下將駱秋遲的手拍開,拉過不知所措的趙清禾,護犢子一般:“你們去釣魚,我同她作畫,別瞎叨叨了,要走快走,天光不等人。”

  駱秋遲也不在意,笑了笑,四人結伴這便要下樓了。

  付遠之與聞人姝臉色均一變,幾人自他們身邊經過時,竟都默契非常地選擇了無視,還是聞人雋遲疑了下,到底對著他們點了點頭:“四姐,世……付師兄。”

  自從上回遊湖贈簪之事後,聞人雋就再沒同他們打過什麼交道,對付遠之甚至連面都不大見了,路上迎面遇到都要先一步避開,有什麼東西隱然間發生了改變,似乎再也回不到過去。

  畢竟,脾性再好的人,也禁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拋棄,被舍下。

  這一點,莫說聞人雋,付遠之更是心知肚明。

  如今閣樓上巧遇,倒帶了些避無可避的意味,付遠之抱書而立,見到聞人雋閃躲的眼神,以及那生疏的稱呼,心頭猶如被刀尖一刺,鮮血染滿了整顆心,叫他一時間都有些呼吸不過來。

  他很想開口喚她一聲“阿雋”,但喉頭像被烈酒澆灌了一般,怎麼也無法張開,只嗆得他滿心苦澀,胸膛如火燒一般。

  像是有意無意瞥了付遠之一眼,駱秋遲一聲嗤笑,徑直拉起聞人雋的手,揚揚嘴角:“點什麼頭,你跟他們很熟嗎?人家有拿你當五妹和世妹嗎?別在不必要的人身上浪費時間了,我們快走吧。”

  “站住!”

  這一聲發出的,卻不是付遠之,而是再也抑制不住心頭怒意的聞人姝。

  她從未被人這樣冷嘲熱諷過,如今是再也忍不下去了,貝齒緊咬,但面上依舊極力保持著世家貴族的淑女風範,只是呼吸略微急促:

  “駱師弟,你可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為人處事切忌張狂無知,你不過是奪了個麒麟魁首,就能在書院裡目中無人,橫行跋扈,誰都不放在眼裡嗎?”

  趙清禾和聞人雋都有些驚訝地看著聞人姝,她挺直腰杆,繼續拔高聲音道:“口口聲聲譏別人是書呆子,真以為自己有多厲害嗎?你有什麼資格對別人品頭論足?我只知道付師兄氣度好,學問高,是竹岫書院第一人,至於你,真能跟他相提並論嗎?”

  這話有些尖刻了,閣樓里幾人臉色都一變,付遠之的眉心也不易察覺地微微一蹙,他並不喜聞人姝這樣為他“出頭”,這只會讓自己和她顯得同樣愚蠢。

  果然,那身白衣懶懶轉過身,望著聞人姝似笑非笑:“師姐有何賜教?”

  聞人姝捏緊指尖,咬唇道:“你,你……不如就看這次大考,你敢不敢同付師兄比比?”

  她話一出口,付遠之已經想要阻止了,卻還是晚了一步,聞人姝以孤注一擲的口吻道:“宮學九門,十分為計,共劃為甲乙丙丁四等,你不如就與付師兄比比,看九門總分誰更高一些?誰能在這次大考中更勝一籌?誰才是竹岫書院第一人?”

  話音落下,閣樓靜了靜,付遠之閉上了眼睛,心裡升起一股無以名狀的煩躁。

  駱秋遲嘴角微揚,半晌,白衣一拂:“竹岫書院第一人這個名頭,我並不稀罕,但我不介意與付師兄切磋一二,只是,不知道付師兄自己可願意?”

  聞人姝仿佛這時才想起付遠之來,她扭過頭,向付遠之投去探詢的眼神,付遠之深吸口氣,極力按捺下胸膛不快,目視駱秋遲,淡淡道:“同門之間,無需較個高低,只當切磋便好。”

  言“切磋”二字,便是應下挑戰了。

  聞人姝鬆了口氣,斜眼看向一旁愣住的聞人雋,臉上有些得意之色。

  等在一旁的姬文景早已不耐,拉過駱秋遲,看也不想看聞人姝一眼了:“這下行了吧,我們可以走了吧?一次大考而已,至於唧唧歪歪,小題大做,扯上這么半天嗎……”

  聞人姝臉色一變,上前一步:“姬世子,你……”

  “得得得,別再抓我講道理,我無禮,我張狂,我橫行跋扈,我沒世家風範,我更加比不上竹岫書院第一人……行了吧,我幫你把話都說完了,能放我們走了嗎?”

  姬文景素來嗆人慣了,對聞人姝這種捏腔作勢的貴族小姐更是沒好感,當下拉著駱秋遲就想走人。

  那頭正糾纏著,這邊不知何時,付遠之已悄然走到了聞人雋身後,輕輕一拍她肩頭。

  聞人雋回首,窗欞投入的陽光灑了她半邊眉眼,她有些怔忪,薄薄的雙唇動了動,到底沒能喊出那聲“世兄”。

  付遠之目光有一瞬的黯然,卻也沒有多說,只是將手中一本筆記遞給聞人雋,“你一向頭疼算術一門,老規矩,拿我的去溫習吧。”

  頓了頓,聲音放得更輕:“阿雋,對不起……是世兄讓你失望了。”

  閣樓的風拂過聞人雋額前的碎發,陽光細緻入眸,她心神微微恍惚起來,仿佛還是昨日,付遠之與她靠在奉國公府的樹下,談天說地,詩詞歌賦,稚子無憂。

  風箏飛過晴空,他摸摸她的腦袋,笑語溫柔:“其實算盤很好玩的,以後世兄教你一些小竅門,你就不會覺得算術枯燥了。”

  聞人雋眨了眨眼,有一點濕意漫上眼眶,她手心微顫著,遲遲沒有去接那本算術筆記,付遠之的雙眸也漸漸泛紅,他就那樣望著她,一句話也沒有多說,眼神中儘是無言的情愫與哀傷。

  灑滿陽光的筆記又向前遞了遞,聞人雋呼吸顫抖,依舊沒有伸手去接,付遠之的目光中甚至帶了些哀求:“阿雋……”

  就在他想要上前一步時,一隻手橫空伸出,將聞人雋往身邊一扯,白衣翻飛間,那本筆記也隨之被拍落在地,揚起斑駁塵埃,付遠之的身子一僵。

  “怎麼還不去釣魚,小師姐,你在磨蹭什麼?”

  駱秋遲笑嘻嘻地低頭問聞人雋,目光又隨意一掃地上:“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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