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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麗的婦人伸出手,端起雲紋勾勒的茶杯,淺淺抿了口茶,“我兒,大考準備得如何?今年是否依舊能奪魁,不叫你父親失望?”

  付遠之長睫一顫,腦海中第一反應便是浮現出駱秋遲的身影,他微微垂下頭,道:“孩兒定當全力而為。”

  “全力而為?”鄭奉鈺放下茶杯,聲音冷了下去:“為什麼今年不是勢在必得?你在怕些什麼?”

  她微眯了眼,仿佛一眼看穿跪於身前的愛子,“是那個無門無第,書院今年橫空出世的麒麟魁首嗎?”

  付遠之肩頭一動,深吸口氣,逐字逐句道:“不是怕,孩兒只是不敢托大,非萬全把握不敢言勝券在握,恐叫母親失望一場。”

  “沒出息,一個寒門學子也值得你忌憚至此?”鄭奉鈺冷冷一哼,隨手將杯中茶一潑,灑了付遠之半邊臉。

  付遠之呼吸一顫,水珠墜下長睫,他沒有動彈,只是依舊木然著面孔,幽幽道:“戰場若輕敵,眨眼便會身首異處,孩兒每一步都行之不易,心中自有較量,母親靜靜觀之便是。”

  “輕敵?能被你視作對手,那人當真……如此厲害?”鄭奉鈺的眼眸沉了下去。

  付遠之薄唇微抿,並未立刻作答,許久,才輕輕吐出一個字:“是。”

  這回,鄭奉鈺久久沒有出聲,她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長,臉色有些鬼魅般的蒼白,不知過了多久,付遠之頭頂才響起冰冷的一句:

  “你記住了,無論如何,你都給我保住你書院第一人的名頭,管他前方有誰相攔,縱是千軍萬馬,你也要握緊血刃,做那個從他人屍身上踩過去的勝利者。”

  寒風敲窗,付遠之耳邊如雷霆乍起,他身子幾不可察地一顫,緊緊一閉雙眸後,他伏地埋首:“孩兒謹記母親教誨。”

  當鄭奉鈺拄著拐杖起身,欲推門而去時,身後忽地傳來付遠之的聲音——

  “可是母親,孩兒願與萬軍廝殺,卻不願背棄心之所愛。”

  鄭奉鈺背影一頓,轉過頭,目有精光射出,瞬間明白過來:“是奉國公府的那個庶出丫頭?”

  付遠之跪在地上,月光披身,面孔俊秀沉靜,一字一句:“是,孩兒心意已定,此生只願攜手阿雋一人,游湖贈簪之事,孩兒不希望再發生一回,阿雋於孩兒而言,是萬不能辜負之人,孩兒只盼母親成全,留孩兒這唯一念想。”

  說完,付遠之埋首,重重一叩頭:“孩兒只求母親這一回。”

  房中陷入一片久久的沉寂中,冷月無聲,鄭奉鈺就那樣看著付遠之,神態複雜難言:“你從小到大都沒有求過我,就為了這樣一個對你毫無助力,江湖鄉野女人生的庶出丫頭,值得嗎?”

  付遠之又是一叩頭,背脊伶仃堅定:“請母親成全,孩兒所求不多,只求此後有人相伴而行,縱前路艱難,孩兒亦無怨無悔。”

  鄭奉鈺拄著拐杖,看著自己多年悉心栽培的兒子,久久的,忽然笑了:“若我不成全呢?你說說,母親和那丫頭,在你心中,孰輕孰重?”

  付遠之身子一僵,深吸口氣,極力冷靜下來:“孩兒知道母親在想什麼,母親與阿雋在孩兒心中,並不衝突,同樣都是孩兒至死都無法捨棄之人,而孩兒要走的那條路,也不會因為阿雋而改變什麼,即便選擇阿雋,放棄奉國公府里的那位嫡小姐,孩兒也依舊會朝著自己所選的那條路走下去,孩兒只是認為,有舍方有得,奉國公府的那股助力,若要以犧牲孩兒至愛為代價,孩兒不要也罷,前路漫漫,孩兒可以靠自己,請母親相信孩兒……”

  “糊塗!”鄭奉鈺忽地一聲厲喝,重重打斷了付遠之,她手中的拄杖不住叩著地面,神情激動不已:“你的聰明才智哪去了?你以為我將你推向那聞人姝,只是為了奉國公府的一股助力?你知道她的母親薛夫人是誰嗎?那可是當年伯陽侯家聞名盛都的長女!其母族勢力有多大你清楚嗎?你又知道聞人姝的那幾位胞姐嫁給了朝中幾大貴族嗎?你知道朝野上下,伯陽侯有多少人脈,多少親信嗎?莫說是你,就連你那阿雋丫頭的爹,奉國公聞人靖,從前都是靠著他這位薛夫人站穩腳跟,重振家族的,你以為他又何嘗不是棄愛擇勢?你難道比當初的聞人靖還要硬氣,還要身份顯貴,還要有資格挑選嗎?”

  付遠之赫然抬起頭,雙唇發顫,臉色有些青白,鄭奉鈺一個彎腰,狠狠逼近他:“母親可以告訴你,縱然你不要那聞人姝,你也不能選擇聞人雋,因為一旦做出此舉,就等於跟聞人姝,跟薛夫人,跟幾大貴族,跟整個伯陽侯府為敵!”

  擲地有聲的厲喝中,付遠之身子又是一顫,鄭奉鈺心有不忍,伸手撫住他的頭頂,帶著幾分無以名狀的悲戚:“我兒醒醒,母親與你並無任何母家氏族所倚仗,我們沒有任性的資本,不可隨心所欲,你勿要被兒女情長所牽絆了!”

  “薛夫人本就跟那眉夫人勢同水火,視她為江湖村婦,你不娶薛夫人所出的嫡小姐聞人姝,反倒娶那眉夫人所生的庶女,你知道這是在將自己推到何種境地嗎?你唯恐不被薛氏一族當作眼中釘,肉中刺,斷你前路嗎?”

  “聽母親說,你可以不要助力,但萬萬不可給自己平添阻力,不要為了聞人雋那丫頭,自毀前程,將自己推到萬劫不復之地!”

  冷月森森,付遠之的肩頭開始顫抖起來,臉色煞白,雙目死死望著鄭奉鈺,鄭奉鈺不忍再看,索性將孩子一把摟入懷中,淚濕衣襟。

  “我兒苦命,母親也不願逼你至此,若你執意不肯接受那聞人姝,便在皇城之中,任意擇一世家小姐吧,只是那聞人雋,唯她不行,獨她萬萬不可!”

  灼熱的淚水落在付遠之耳畔,像一把尖刀,將他一顆心割得鮮血淋漓,他聽到母親在他耳邊,咬牙含淚地說出最後一句——

  “你們此生註定無緣,前路漫漫,你的同行之人,永不可能是她!”

  ☆、第五十五章:亭中興師問罪

  天高雲淡,斜陽微醺,竹岫書院清風朗朗。

  往長亭去的一路上,趙清禾整個人都還像踩在海水中一樣,浮浮沉沉,心裡七上八下,腦袋暈暈乎乎的。

  那晚她醒來時已經身在院舍中了,阿雋坐在床邊照顧她,她只覺得頭有點疼,問阿雋發生了什麼事,阿雋卻支支吾吾的,只說她與姬師兄不小心一同落水了,其他的便怎麼也不肯多說了。

  可是,為什麼他們會掉到湖裡去呢?之前發生的事情,她怎麼都想不起來了呢?

  長陽下,趙清禾頭腦依舊恍惚著,身後卻忽然傳來一記熟悉的聲音:“喂,女酒鬼!”

  這一聲不啻於一道驚雷,嚇得趙清禾一哆嗦,慘白了臉猛然轉身,正對上孫夢吟迎面射來的鄙夷目光。

  “趙清禾呀趙清禾,還真看不出來,你竟是個酒中色鬼啊!平時裝得老實巴交,卻是深藏不露,狼爪子還伸到姬世子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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