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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秋遲在山頭抱住聶老大的屍體,仰天長嘯,嘶聲慟哭。

  從那天之後,東夷山少了一個聶老大,卻多了一位滿臉大鬍子,虎虎生威的東夷山君。

  他比聶老大還要狠,還要厲害,還要殺伐果決,只用了短短一年時間,就收服了剩下的九座匪寨,真正統一了青州各山頭,成為了占據一方的赫赫梟雄。

  而曾經與聶老大的那個約定,他也一直在推進著,整頓匪寨、制定嚴令、斬殺貪官、驅逐異族、護佑百姓……他迅速成長著,從未有一天忘記過自己的使命與信念,忘記過胸膛里那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只因為,身後有三雙眼睛在看著他,一雙是真正的阿遲,一雙是寄予厚望的聶老大,一雙是……曾經的駱衡。

  他不能停,不能懈怠,不能歇息,只能不斷往前走,鬥志昂揚地走下去。

  因為,他知道,風不會止,火不會滅,血不會冷,世間之大,至少還有駱秋遲陪著駱秋遲。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不會簽約,不會入V,大家喜歡就多多留言,這是創作的最大動力哈~~

  ☆、第十五章:付遠之來了

  爐中檀香繚繞,案上宣紙攤開,白皙修長的手提筆蘸墨,行雲流水地寫下了“駱秋遲”三個字。

  聞人雋盯著那俊逸字跡看了許久,手心微顫,忽地哽咽了喉頭:“老大,我,我……”

  駱秋遲隨手扔了毛筆,抓起酒壺醉飲一口,廣袖一拂,斜倚著瞥向聞人雋:“小猴子,你又要說什麼噁心的話嗎?”

  “不是,我只是,只是……”聞人雋眼中波光閃爍,望著駱秋遲囁嚅了半天,才紅著鼻頭一聲道:“老大,我可以抱一抱你嗎?”

  駱秋遲不防聞人雋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差點被酒水嗆到,抬袖咳了幾下後,才雙臂一伸,無所謂道:“來吧。”

  話音一落,那道纖秀身影已經撲進了他懷中,雙手緊緊抱住他後背,淚水洶湧而下,灼熱地淌進他脖頸之中。

  “對不起,對不起……”

  泣不成聲的歉意迴蕩在屋中,聞人雋從來沒有這麼傷心過,只因她也是竹岫書院的弟子之一,那個悲涼的故事裡,顛覆的不僅是一個人的一生,也顛覆了她過往的一些認知。

  她這才明白,為何那個虎虎生威的東夷山君,要抓了竹岫書院的弟子,燒了那一塊塊宮學玉牌,當年那段往事裡,一個戲耍了他的感情,一個竊取了他的功名,人生之中最重要的東西盡數失去,試問他如何能不對竹岫書院恨之入骨呢?

  而她也這才發現,原來自己身處的浩蕩宮學,並不是天底下最榮耀,最光明的所在,它也有陽光照不見的黑暗角落,只是那些殘忍的黑暗她不曾看見罷了。

  掀開的冰山一角中,只露出了一個“駱衡”,藏在水面底下的,會不會還有其他的“駱衡”呢?那些更深處,更錯綜複雜的東西,她簡直不敢再去想。

  而更讓她心酸難過的,還是她眼前緊緊抱著的這個人,這個有血有肉,重活一世的人。

  “老大,你當時撕了那兩封信,是不是……不僅僅為了放下過去?”

  顫聲問出這句話後,聞人雋明顯感覺抱住的身子一頓,於是她便明了了,閉上眼,淚水更加肆意漫出。

  當時那個還叫“駱衡”的書生,之所以會撕了信那樣說,其實除了真心想告別過去外,還有著別的原因吧?

  時過境遷,當年兩個害慘他的當事人,一個告老教書,一個興修堤壩,叫歲月洗滌了初始面目,算起來都不是十足十的“壞人”,那時的“駱衡”,其實是下不了手,有心想放他們一馬吧?

  說到底,就算外表再怎麼粗獷,身上再怎麼染滿匪氣,他的內心深處也都還是柔軟的,柔軟到……甚至有些多情而念舊。

  不然他不會每年花神節都下山一趟,颳了鬍子,換回原來的書生裝束,感受一番煙火人間的氣息,攫取一絲久違的溫暖,然後獨自回去,點上檀香燭,寂寂地寫下那些悲涼的詞句詩賦。

  該怎麼形容東夷山君這個人呢?不,是駱秋遲,這個她現在緊緊抱住的駱秋遲,他真的,真的……非常非常有“人”的味道。

  愛人、功名、志向、義氣,他沒有辜負任何一個,即便物是人非,滿身風霜,依舊默默承受,保有初心。

  “老大,老大你怎麼……”聞人雋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心疼,淚水都將那片肩頭盡數打濕了:“怎麼這麼好啊……”

  駱秋遲抱著懷裡這溫熱的小小一團,像抱著從前的小猴子一般,只是有些哭笑不得:“我說,你是不是給我加了很多奇怪的猜想?有些東西聽聽就行了,別入戲太深了啊,哭夠了就從我身上起開,眼淚鼻涕一大把的,真夠噁心的。”

  聞人雋的那些小心思自然瞞不過駱秋遲,雖然遭到了他的否認,但聞人雋心底還是篤定了自己的想法。

  事實上,她雖然平日看上去書卷氣濃重,不通世事,但其實只是在某些方面尚未開竅,愚鈍不堪,而在另一些方面,卻完全稱得上心思剔透,靈氣四溢,這點就連駱秋遲都在心中暗自驚嘆。

  聞人雋又抱了一小會兒,吸了吸鼻子,在駱秋遲要扯開她之前,瓮聲瓮氣道:“大王,雖然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了,但你還是放了我吧,我那位付師兄很厲害的,他說一定會想法子來救我,我信他,我擔心他會讓你吃些苦頭,心裡總不踏實來著……”

  “夢還沒醒呢?”駱秋遲發出一聲輕笑,俊眸微眯了道:“有些時候你真是蠢不堪言,不識人心,你那位付師兄若真會來救你,就不會一開始舍下你了,相府的大公子,你以為他的選擇只代表他一個人嗎?他表明的已經是整個相府的立場,是相府舍了你,沒有相府的支持,僅靠他一己之力,怎麼把你救出去?”

  “可是,他真的很聰明很聰明的,我從小和他一起長大,從沒有見過什麼事情能把他難住,他說的每句話也都能兌現,大王你可不要小看人。”

  “呵,那就打個賭吧。”駱秋遲拉開聞人雋,伸手一掐她臉頰,揚起唇角道:“離了相府,他什麼都不是,除非他真有通天的本事與魄力,能夠排除萬難,將你救出去,可如果是這樣,你一定對他至關重要,但他還是在一開始選擇捨棄你,可見他這人理智過頭,現實而涼薄,對自己都能狠得下心來。”

  “這樣的人,的確會是個可怕的對手,但世間少有,除卻狠心外,還得智計無雙,簡直萬中無一,我不相信他恰好就是。”

  “所以,我賭他不會來。”

  晨光微現,風掠四野,樹影斑駁,帶著一絲清冽涼意。

  付遠之站在樹下,面目沉靜,眸光無波無瀾,注視著遠方,只是背在身後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一支白玉長笛。

  當枝頭一滴露水輕輕墜落,浸入他衣襟後,遠處馬蹄聲響,他抬眸一望,握住玉笛的手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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