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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他也算是我的熟人,曾經一起在寧王府做過事,還傳過緋聞的莫沉魚莫掌柜。

  莫修與我做的交易是並不是讓我去將沈月卿帶回,而是將西涼被南詔奪去的一塊圓明玉璽帶回。

  作為回報,他會在事成之後讓我和沈月卿離開,並且無罪釋放羅寒。

  羅寒的死活我原本並不在意,但是就像沈月卿先前說的那樣,羅寒雖然不適合當太子,但他在農林方面堪稱天賦異稟。

  民以食為天,他研究的雜交水稻較以前的品種產量翻了三倍,不知道解決了南詔多少百姓的糧食問題。

  他發明了嫁接術,嫁接了不少水果和花木。寧王府里紅白相間的洛梅花就出自他之手,不但使一花雙色,更使洛梅花同時擁有了紅洛梅花期長和白洛梅花香濃郁的優點。

  就更不要提他研究出的食物乾燥法、酸鹼中和法、南詔十大名吃菜譜等東西了。

  若在古代設立農業部部長一職,那非羅寒這個古代袁隆平不可。

  如果西涼順利統一,除去廢太子的尷尬身份,羅寒倒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況且,我得去把沈月卿帶走。

  “你確定沈月卿還活著?”

  莫修在送我離開時,像沈月卿一樣仔細地替我系好了我衣襟上的結扣。

  他單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微微笑道:“那是當然,我和月卿是雙生子。雙生子之間是有心靈感應的,他如果出事,我會感受到。”

  聽到雙生子一詞,我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即譏諷道:“你還記得你和他是雙生子?”

  有那麼算計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嗎?

  莫修的眼眸深沉地像是夜晚的寒潭,他望了我許久,說道:“我記得他是我的兄弟,我的哥哥。但我更記得我是西涼的國師,唯一的國師。”

  “那你——”

  “身為國師,我所解決的必須大部分人的問題。國師國師,國字當先。個人情感和恩怨,在我明白自己身上責任的那一刻起,就不復存在了。”

  “我對不起沈月卿,也對不起你。但是,我不會後悔。”莫修的另一隻手蓋在了我的臉上,遮在了我的眼睛上,“如果有一天西涼的環境變得像南詔一樣輕鬆,我想百姓們的生活也會變得好很多。在那之前,必要的犧牲,我不會心慈手軟。”

  他抓起我的手,在他的眉心輕輕按了一下。我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指間觸碰到的擰起讓我明白了他心中的猶疑和糾結。

  突然間對他恨不起來了。

  錯了罷,對也罷。這始終是已成定局的事實。

  我們只能沿著那錯誤的軌跡,繼續走下去。

  過去我以為高官、國師、儲君,那些人上之人是多麼風光無限。

  還曾幻想過要是我有一天也能成為那樣的人,該有多好。

  然而我只看到了他們光鮮亮麗的一面,從來沒想過他們肩上的責任有多重。

  羅寒再沒用,真成了廢太子是要被南詔百姓唾罵到遺臭萬年的。

  羅厲無心打仗,但身為南詔的臣子,他也不得不戰。

  莫修是國師,他必須得處處算計,步步為營,儘可能的為國家爭取利益。他渴求什麼?渴求國泰民安,渴求百姓安居樂業,渴求統一與和平。

  至於其他,也渴求,但求不得,便成了奢望。

  反觀我,就算找不到來時歸去的路,至少我自在。

  第85章 南詔

  一路往南,便到了南詔的國境內(西關是兩年前南詔在西涼攻占的)。

  我若不是趕時間,倒是挺想去莫家莊故地重遊一番——那裡也算是我在這個世界的起源,一切的開端。

  剛來這個世界時,我一屁股坐死了一個人,然後便認識了同為俘虜的小豬頭碧池。

  碧池這名字也真夠扯的,放在現代估計得雷死人,他自己講是“碧海青天,方寸之間”。但據他的父親碧歌所說,碧池的名字是取自“初月纖纖映碧池,池波不動獨看時”兩句詩。

  這麼一解釋,竟有種詩情畫意的雅致。

  碧池當初是和羅寒一路的,何等瀟灑恣意,現在卻不得不站在了對立面。

  我們一塊浸豬籠,一塊從莫家莊逃出來,然後還一起……裝成乞丐要過飯。

  憑著他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混到那種程度,但他卻拖著我一起要飯。現在想來,仍然猜不明白他的心思。或許只是為了好玩,又或許是想要明白底層人的辛苦——

  人上之人有著超於常人的隱忍和責任,是為顧大局。

  底層人也為著自己卑微的自尊,掙扎在艱難困苦中。

  無論是哪種人,都有不得不努力下去的理由。

  四年前沒有武功,還背著碧池趕路,幾個時辰的路被我延長成了好幾天,這次有了輕功,又孤身一人,只一個時辰便到了當年和碧池當街要飯的地方。

  看著人來人往的長街,不禁一陣悵惘。

  ……已經四年過去了。

  “大爺,行行好吧,我已經幾天沒吃過飯了。”

  我回過頭,看到一個鬍子花白衣衫襤褸,缺了條胳膊的老乞丐正單手摟住一個青年劍客的腿在乞討。

  青年劍客往他的碗裡放了幾枚銅板。

  “大爺,再多給點吧,我真的幾天沒吃了,你不是還有那把劍嗎?你肯定還有錢吧。”

  “抱歉,我也窮。”劍客皺著眉將他甩開,動作幅度不大,但這老乞丐還是摔倒在了地上。

  周圍有人指指點點,但無人上前。

  那老乞丐我也熟,他缺的那條胳膊是當年碧池砍下來的。

  他更老了,更髒了,醜態畢露。

  “姑奶奶,給口飯吃吧,幾天沒吃飯了。”

  我從他旁邊走過,沒有停下腳步。

  他嘴裡的說詞從懇求變成了謾罵。

  我聽了卻一點也不生氣。

  我眼前浮現的,是那日碧池同我說話時難得認真的表情。他說:“弱肉強食,在哪裡都一樣,別太天真。”

  我雇了輛馬車,一路向南詔的國都平陽趕去。

  路上有人要求同行,是那位施捨乞丐幾個銅板的青年劍客。

  我沒點頭也沒搖頭,他便自顧自在角落裡坐下休息了。

  車夫收了我不少錢,應我的要求,趕馬的速度飛快。青年從隨身攜帶的包裹里拿出糕餅吃,見我盯著他看,猶豫了一下,放了一塊在我的小桌前。

  糕餅色澤晶瑩,通體透亮,嘗了一口,味道不錯,就是有些干。

  我眯著眼睛盯了他一刻,趁他低頭吃糕時猛得扯住了他的頭髮。

  “痛痛痛——”

  黑髮被大力扯下,露出了裡面的一抹耀眼的銀色。

  “辭鏡,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雖然在他要求搭順風車的時候我已經懷疑他別有居心,但沒想到他居然是辭鏡本人。

  辭鏡見身份暴露,迅速撕掉了臉上的偽裝,將糕點收好,認認真真道:“我擔心師父的安危,跟過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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