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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了良久,我說:“那不是你的錯,你又不在場。”

  “不是的,”他搖搖頭,“我也時常想,如果我在場……是不是真的能救她。我總是這麼問自己,所以才不斷地想要做到更好……我都覺得自己變了很多。但是,真的,小葉,如果當時我在的話,就好了。”

  “你別這麼想。”我說。我知道,任何話都無法安慰他,無法彌補那條傷痕。但我很感激的是,時隔多年,第一次有人與我真正談起她。

  “你不知道,她幫了我很多。那個時候,我話都說不太清楚……只有聞溪常常跟我說話。有一次我數學考砸了,沒別人知道,也不敢跟你們說。她看見我不說話,就幫我接了開水熱牛奶。然後她把費珩的卷子借去謄正確答案,再把自己的給我,跟我說她每一步都弄清楚了。”他緩緩說著。

  我們經過了一個觀景台,台上有一個穿著深色大衣的人正拿著手機在拍照。我們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正巧那個人回過頭。

  “啪嗒”一聲,那個陌生人的手機掉在了地上。

  我彎腰撿起,遞給對方。才發現那人可能是為了防曬,把自己裹得嚴實。墨鏡遮眼,絲巾圍住口鼻。他可能是意識到了我“至於嗎”的表情,整個人懵了一下。

  我把手機塞到他手上,心想他手長腳長的,可能長得還挺好看。怪不得這麼怕曬。

  對方沒說話,反倒是沈昭笑著說了句“不客氣”。

  我也跟著笑了起來。

  那人攥著手機,目送著我們離開。我就當他在說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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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沈昭沿著棧道,發現了蘆葦海另一邊我們未曾去過的一處寨子。這裡人煙稀少,住的帳篷看上去都很老舊。

  沈昭說他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吃的東西。

  我就在棧道上瞎轉著,盯著碧藍的海子發呆。

  過了一會兒,草叢裡傳來窸窣的聲響。一隻棕色的松鼠蹦了出來,它加速奔跑的時候整個身軀都被拉長了。忽然,它在棧道邊緣停下了腳步。

  “你在找吃的嗎?”我蹲下身,問它。

  小松鼠抬起頭,一臉茫然地看著面前的龐然大物。

  “巧了,”我說,“我也是。”

  小松鼠支起耳朵,忿忿地抬腳一跺,消失在了我的視線里。

  這時,我覺得有哪裡不對。我回頭的時候,一條棕黑色的大狼狗正在五米外,謹慎地觀察著我。

  我只覺得渾身一抖,還來不及想原來那隻小松鼠是看見了它。

  我默默地往旁邊挪動了一小步,裝作沒有看見那條狗。然而,這一招並不是時時都管用的。我的餘光里,它直起身,做出奔跑前的姿態。

  這下,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悲哀地想,在世界上生存了這麼多年,我仍然不知道怎麼面對天生的恐懼。我曾經試著養狗,卻發現克服不了當它向我衝來時想要撒腿就跑的條件反射。

  就在它快要接近我時,不遠處傳來了口哨聲,調子七拐八拐,有點難聽。

  那條大狗頓時立住了,然後向寨子的方向跑去。

  等我長舒了一口氣,之前那個掉了手機的人出現在了我的視線里。

  他摘掉了脖子上套的絲巾,慢慢向我走過來。

  真是個奇怪的人,我想。可是我卻莫名挪不開腳,興許是這個人身上突然出現了一股強烈的熟悉感,讓我想要再仔細看一看。

  我就那麼僵硬地站在原地,等待著他朝我走來,像是在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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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停在我前方五步,對上我的視線,然後伸手摘掉了墨鏡。

  他背著光站著,只是看著我。

  或許是高原上的陽光太過刺眼,我竟然覺得視線有些模糊。

  他走近了一步,又一步。直到飛魚鳥獸盡數遁形,天地歸於寂靜。

  我聽見,有一個聲音穿過年月,朝我呼嘯而來。

  “念念,”他說,“別怕,沒事了。”

  我退後了一步,眼前模糊成一片:“你來幹什麼?”

  我感覺到有一雙手放在我的肩上,然後他的聲音落在我的耳畔。

  “我來找你了。”

  他又接著說:“我回來了。”

  那一刻,我心裡積攢了多年的委屈、痛苦、質疑、歡喜或者眷戀,都燃燒成了一團白光,成為天與地、山與川之間的一捧灰燼。

  這世間最悲哀,不過兜兜轉轉,發現失去的才是平生所願。而最歡喜,不過念念不忘,失而復得。至於其間相隔的壯闊景色,原來都不及我曾見過的落在他發梢的一縷日光。

  青山在側,雪峰為證,我發誓,我真的相信了。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寫到了這裡。第一次寫七萬字的中篇,也能感覺到自己的筆力不足。但至少,對於葉知稔,我是沒有愧意的。她很幸運,最終等到了自己一直在等的人。關於聞溪,有很多想好的東西不敢下筆,怕寫得越多就越捨不得。我也是如今,才明白一切失去都來得突然。

  感謝喜歡吃蝦的螃蟹同學一直以來的支持,也感謝每一個看到這裡的你。祝大家都生活順遂,快意天下。我們下一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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