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言辭之間,他已不願再為蕭武川加敬稱,竟直稱蕭武川之名,以昭示“陛下”與“長輩”之身。

  “陛下恭仁良慈,實乃萬民之表彰也。”

  不少臣子已看清了這太延局勢,當廷便對蕭飛驌順從不已,立即諂起媚來;也有剛毅之士,俱是蹙了眉頭,心底憂嘆不已。

  “甚好。”蕭飛驌一撩衣擺,坐上了那盤龍寶座。放眼望去,群臣皆在腳下,殿外蒼空如洗,真真是壯美已極。他將手落在那寶座上,又道,“朕雖得武川之禪,卻也不當在武川病重之時遷入西宮。待武川病體稍愈,再令其遷至顯恩。”

  群臣又是一陣溢美之聲。

  蕭武川禪位蕭飛驌之事,以迅雷急電之速在太延傳了開來。不消一日,魏國上下皆知道這西宮的主人就要換了——從前那傀儡帝王蕭武川,如今是真真正正地丟了帝位;而新的掌權者,正是毫州王蕭飛驌。

  有心思活絡者,立刻汲汲營營地討好起毫州王一脈來,試圖在新朝立穩腳跟。新舊交替之時,總是最為忙碌;登基大典、冊封儀式、遷入西宮、重改年號、新朝大赦……

  太延城陡然忙碌了起來。

  蕭飛驌雖已迫不及待地想要遷入西宮,可是為了做做樣子,他依舊居住在太延的毫州王府。雖登基和改元等事都壓在案頭,等著他准奏,可他如今一想到登基之事已成了七八,便極想開懷暢飲一杯。

  是夜,他在毫州王府中延請了太延名門,要滿太延的貴胄高介都一同飲一杯。他還特意邀了競陵王夫婦前來,所藏心思,昭然若揭。

  ——縱是蕭駿馳曾權勢滔天又如何?如今他有了玉璽,得了帝位,蕭駿馳也只能在一旁空看著。便是手握大軍,只要師出無名,蕭駿馳便奈何不得他蕭飛驌。

  每每想到此處,蕭飛驌便覺著自己這多年辛勞並未白費。

  多年前,他苦心孤詣令蕭圖驥身死後,本欲令蕭駿馳陪著蕭圖驥一道去,誰知蕭駿馳不但未死,還頂著滿太延的流言蜚語,成了攝政之人。

  無奈之下,蕭飛驌只得周旋於蕭武川與蕭駿馳叔侄之間,令這兩人從此離心,互不信任。多年挑撥,終是未曾辜負蕭飛驌的期待。蕭武川恨極了蕭駿馳,果真拼死摘了他的攝政之權。

  如今,蕭駿馳已無權對西宮指手畫腳。這宮裡又俱是他蕭飛驌的人,大勢已成,新舊更替已是必然之局。再過數日,他蕭飛驌,便是帝王之身了。

  待彼時,定要施恩於天下,以堵悠悠眾口。來日,他必然建業鑄功,名垂萬世;如此一來,他便可成那青簡留名的難得帝王。比之蕭武川這樣的無能庸碌之輩,他蕭飛驌才更適合那九天之上的帝位。

  蕭飛驌倚在座上,望著滿目光轉燈旖、杯香盞郁,面上不由露出一分春風得意的笑來。滿園皆是熙攘喧鬧,衣香鬢影、朱紫交錯,儼然一副金粉盛世。

  只是,貴介之輩雖做出其樂融融、推杯換盞模樣來,心底卻極是不安。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又有誰敢多嘴?不過是假裝出一副觥籌交錯的繁鬧景象來,好不惹禍上身罷了。人群之中,隱隱綽綽的,還有著不知誰的竊語之聲傳來。

  “真是變了天了……”

  “噓,切不可談及此事……”

  “競陵王、競陵王妃到——”

  通傳之聲後,便是那曾權傾太延的競陵王蕭駿馳跨入了園中。

  蕭飛驌下了座,露著清朗笑意,道:“皇弟,朕本以為你今夜不會賞這個臉。你乃國之棟樑,既來了,今夜定要好好與朕飲一杯。”

  蕭飛驌已換上了明黃衣袍,衣腳垂一條盤雲飛龍,爪扣寶珠。夜風一拂,便如穿雲登霧一般,栩栩如生。他本就生的好模樣,有了這一襲皇袍加身,愈顯的龍章鳳姿。

  “二哥多慮了。既是二哥的好事,競陵又怎能不親眼目睹呢?”蕭駿馳道。

  蕭飛驌朝他面上望去,試圖尋到一分怒意、不甘與憎恨,可他卻失算了。面前的弟弟神情如昔,並未有那些多餘情緒,好似今夜只是來賞賞花、吃吃酒罷了。就連他身旁的競陵王妃,也是笑容如常,未有多變。

  看到姜靈洲,蕭飛驌心底便有一分惱意。

  這女子雖生的容色極美,卻也不是個好對付的。他幾度欲置她於死地,好讓齊國與蕭駿馳反目成仇;誰料,她不但逃出生天,如今竟還讓齊國助蕭駿馳一道剿殺祆教,真是狡詐已極。

  再看她眉目婉約、秀麗動人,蕭飛驌心底便愈發不屑。

  美色誤事!

  他這弟弟之所以在帝位之爭中與他擦臂敗落,便是因著這妖婦容色過甚,迷得蕭駿馳失了心智,竟然主動丟了攝政之權。

  待來日,他定要替魏除了這個禍患。

  “三弟,這邊坐。”蕭飛驌親自引了路,滿面笑意,“我知弟妹愛聽那五雲班子,今日特地請了來。一會兒,便讓他們唱上一曲《露華濃》,還望三弟與弟妹莫要嫌棄。”

  “哪兒的話?”蕭駿馳手裡捻著念珠,淡笑道,“誰敢嫌棄這五雲班的戲?坐下聽便是。”

  蕭飛驌拍了拍手掌,那戲台子上便熱鬧起來。不一會兒,梆子一響,便有盛裝打扮的旦角上了台。長袖一水,幾道利落的轉身,便亮了個極是英氣的相。

  蕭飛驌擊了掌,先贊了一句:“果真是有些功底的,不愧是名滿太延的五雲班。”

  那旦角似是聽見了蕭飛驌的誇讚之聲,神情愈發楚楚。但見她眉目微動,雙膝微沉,開口便是哀哀婉婉的一句白唱。

  “老爺,蒼天無眼,jian王作惡,叫你孤苦伶仃去了,留妾扯著這悽苦兒女……”

  第一句唱詞出口,蕭飛驌已然變了面孔。他忍著耐性,又聽了幾句,頓時怒不可擋。他大喝道:“是誰准他們擅作主張,唱這《姚府案》的?!真是好大的膽子!”

  他雖暴怒,可那台上的戲子卻分毫未被嚇到,竟還在淒恨不絕地唱著。

  “可憐我姚家滿門忠烈,竟在這裡頭丟了性命。本當馬革裹屍,今卻白白灑血……”

  “來人!”蕭飛驌起了身,滿面怒色地指著台上那扮演姚大夫人的旦角,喝道,“此女有違聖令,還不將她帶下去!”

  “且慢。”

  蕭飛驌忽而聽得身旁的蕭駿馳如此說道。

  “這《姚府案》有何不好,為何二哥一聽便怒?”他沒看戲台,慢悠悠剝著手上龍眼,放到姜靈洲面前的紅漆小碟里,“唱個戲謀生罷了,二哥何苦為難人?……還是說,其中另有隱情?”

  “什麼隱情?”蕭飛驌一甩袖口,道,“只不過是此女擅作主張,有違聖令罷了!”

  “哦?”蕭駿馳剝完了龍眼,用帕巾拭了拭指尖,道,“我倒不知,二哥區區一介毫州王,何時竟成了當今陛下?賢侄武川,如今可還好端端地待在西宮的含章殿之中。”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