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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夕也不揭穿,只暗笑著扶了小婦人坐到椅子上,卻誰知她才一沾椅便“哎唷!”一聲如被針扎般地跳了起來,手兒捂著嬌臀,面上白一陣紅一陣地變幻不定。

  “娘……”月夕無奈又好笑地搖頭,“您又惹舅舅生氣了?”

  “胡說。你舅舅好好地每日擺弄屍體,誰沒事去惹他?!”小婦人有些尷尬地行至窗邊推開窗子,假裝欣賞外面開得正艷的桃花。

  月夕知道他這位天生閒不住的寶貝娘親不過是在家裡無聊悶得慌了,跑來他這裡發發牢騷解解悶兒,順便……順便打探一下他的舅舅是否還在生她的氣。

  “對了,昨天那件無頭案可結案了?”小婦人扭過頭來問道。

  “已結了,”月夕放下書,一手托腮,望住眼前這個一提起案子整個人就散發出光彩奪目的靈氣的女子,含笑道:“多虧娘‘無意中’經過命案現場,又‘無意中’發現了兇手留下的蛛絲馬跡,否則兒子要破起這個案子還真是難上加難呢!”

  “少甜言蜜語地哄你娘開心了!”小婦人掩口嬌笑,眉梢眼角卻飛著藏不住的小小得意,“誰不知道我的寶貝兒子、江南望城的知府大人被譽為當朝第一大才子、當朝第一聰明人、當朝第一美少年、當朝第一……”

  “娘……”月夕失笑,彎著眼睛道:“這些個第一是娘自己評的罷?!”

  “管它誰評的,我兒子有多出色,全天下誰人不知?”小婦人更是得意,“昨兒個又有好幾個媒婆上門來說親,甚至還有幾家官眷帶著閨女親自造訪——對方姑娘不夠聰明的,娘直接就給打發了!倒是有幾個模樣兒俊俏性格也溫婉的,等哪天月夕你有空了就去見見……”

  “娘、娘、娘!”月夕起身無奈搖頭。

  “幹什麼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小婦人瞪起黑溜溜地大眼睛,“為娘搞不定你舅舅的終身大事,難道還搞不定你這小狗崽子的麼?!”

  一下子從寶貝兒子降格成為了小狗崽子,月夕苦笑一聲,走過去輕輕攬住狗崽子他娘的肩頭,討好兒地眯著眼睛笑道:“娘,兒子還小,成家之事容過幾年再說,可好?”

  “過什麼幾年?!什麼過幾年?!過幾年什麼?!”狗崽子他娘露出滿口潔白地小犬牙連珠炮似地怒聲道:“看你舅舅過了多少個‘幾年’了?!再不找個姑娘娶進門就成一條老光棍了!為娘可告訴你這小狗崽子——若今年年底之前再不搞定個姑娘帶進門,娘就給你到月老坊去報上名,讓你和你舅舅一起去相親!”

  “娘,您給舅舅在月老坊報上名了?”月夕哭笑不得地問。

  “呃……”因情緒一時高亢而不慎說走了嘴的某人假裝替兒子整理前襟企圖一筆抹過。

  難怪……難怪某人的屁股又坐不得椅子了。月夕笑個不住,也難怪今早舅舅的臉色比往常更冷了十分去。

  “娘,為這樣的事舅舅沒少生氣,您怎麼還樂此不疲地給他張羅呢?!”月夕望在眼前這位明明聰穎異常、卻在某些事上始終不開竅的獨特女子姣好的面孔上,歲月並未在她的額頭眼角留下無情地痕跡,反而因時光流逝為她增添了一種更為感性的韻味。

  “如果不張羅,他永遠遇不到令他心怡的女子,難不成你真想讓你舅舅同屍體過一輩子呀?!”小婦人雙手插腰,於是又多了一種花瓶的韻味,“娘這是大浪淘沙,淘來淘去總會淘到屬於你舅舅的那顆珍珠的!”

  月夕意識到自己還是像爹那樣對這兄妹二人樂在其中的“遊戲”視而不見的好,於是偏頭望向窗外,將話題岔開道:“娘前些日子讓兒子準備的各式盆花,兒子已經備妥了,娘打算幾時給天吟舅舅送去?”

  提到天吟舅舅,小婦人的目光頓時溫柔下來,抬手輕輕將髮絲順向耳後,輕聲地道:“就明天罷,他住的那地方全是磁石,寸糙不生,雖然這些年陸陸續續地運了不少肥土上去,也是供他種些日常食用的青菜的,滿峰除了黑色就是綠色,一點兒鮮亮的顏色都沒有,實在難看。還有……再準備一套新的刀鋸刨子了這些工具,上回娘去看望他,見他那些工具都用得極舊了……你這位天吟舅舅如今真是瘋魔了,每天擺弄那些機關器械,一個人玩兒得不亦樂乎,也不過問世事。”

  “依兒子看來,天吟舅舅才是活得真正快活呢。”月夕微笑,“他送給娘的那隻上了發條便可自行跑動的木頭小老鼠不是很有趣麼?”

  “是啊……娘用它來嚇唬那些追你爹追上門來的小丫頭們倒是好使得很,可惜不知是哪一個告到了你爹那裡,被你爹沒收了去……”小婦人悻悻地道,隨即唇角上又揚起一記壞笑:“這一次要讓你天吟舅舅給娘做上幾百條小蛇,剩下膽大的才配做你娘的對手!”

  幾百條?月夕揚起漂亮眉毛,可以肯定的是,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至少有兩個男人將迎來令他們既辛苦又別樣開心的生活。

  將目光從這小婦人特立於世間女子的、別具吸引力的壞壞笑容中移開,眼尾瞥見窗外院子裡一個高大的身影大步而來,忍不住勾唇笑起:“爹來了。”

  小婦人睜圓了眼睛,急急地道:“就說我不在這裡!”邊說邊顛了小腳兒躲向後堂。

  月夕眯起眼睛輕笑,她這副急急地樣子是做給他看的,那對狡黠的大眼睛裡可滿滿地裝的都是得意呢!在他這兒東拉西扯了半天,不就是為了等著已至門外的那個男人找到這裡來麼?

  男人開門進來,衝著月夕揚了揚同樣漂亮的眉毛,月夕點了點頭,男人便大步地跨進後堂去了。

  輕輕由房內出來,將門在身後掩好。月夕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準備趁著這難得清閒的下午出去走走。於是從前門繞往後門,經過後堂的窗外,聽見裡面傳來一陣嚶嚶細語。

  月夕眨眨眼睛,四下里望了一望,見滿院靜悄悄地並無半個人影,不由童心頓起,附耳至窗邊細聽,正聞得兩個人的一段對話:

  “……喏!這是休書!從今後你便自由了,愛同哪個小姑娘打情罵俏便同哪個打情罵俏,再也不必顧慮我了!我帶兒子回娘家住去,沒了我們娘兒倆這眼中釘,季大老爺您盡可以二房三房地往回娶!我——唔……我是人老珠黃,自不敢同那些正值青春年華的小姑娘叫板,何況——唔……唔……何況我——唔……讓我把話說完!……我說到哪裡了?”

  “說到何況。”

  “何況我又不打算要第二胎,沒法兒令季家香火旺盛,正好季大老爺您娶了二房三房四五六房回來,生個一打,那多熱鬧……唔唔唔……餵……唔……人家喘不過氣來啦……討厭……”

  “……娘子。”

  “……幹啥?”

  “我們……再要個小小靈兒如何?”

  “你……羞也不羞?!女人這個年紀再生寶寶會很危險的……”

  “我們不是有清音這位神醫在麼?何況我也問過他了,他說我們再要一胎是沒問題的,可好?”

  “喂!你居然跑去問哥哥這個問題!真是……真是羞死人了!”

  “……而且,這一次我們還可以再請清音為娘子你接生,就像生月夕時一樣,這樣的話,娘子就不會擔心了罷?”

  “你……不、不許岔開話題!我已經寫了休書,你還提什麼生孩子的事?!去同你那二房三房四五六房生去罷——唔唔……你居然背著我偷吃桃花糖!是哪個小丫頭送你的!?我——唔……”

  “……滿腦瓜兒的胡思亂想,是為夫太縱容你的過麼?嗯?”

  “餵——喂喂,你做什麼?!現在是大白天喂!你……嗯……”

  “家法伺候……”

  “……討厭……哇!”

  “怎麼?”

  “你弄到我的痛處了……”

  “……你又惹清音生氣了?”

  “嗚嗚。”

  “那……這樣?”

  “……討厭……嗯……呵……燕然哥哥……”

  “……嗯?”

  “……算了……”

  “……傻丫頭……”

  “……哼……”

  “……我愛你。”

  “……”

  ……

  月夕抖抖被輕風吹落了滿衫的花瓣,大步地走入了燦燦的春光里。

  番外·速寫

  【速寫一·未妨惆悵是清狂】

  一隻貓兒鈴,一隻簪子,一隻風箏。這是他最珍貴的家當。

  貓兒鈴他一直戴在身上,只要它一響,就證明他又可以見到她了。

  簪子是很多年前,九龍谷還沒有被水淹沒的時候,在那地下的金井處撿到的。他本想在當時替她親手插回頭上去,然而心思動了一動,便私自留下了。如今每日放在枕邊伴他入睡,聞起來竟似還有她的發香餘味。

  而這風箏,也許連她都已忘記了。那上面畫了古怪的畫,還有一行歪七扭八的字,他猜了好久,再加上旁敲側擊地問過她,這才弄明白寫的是什麼。

  “我來自千年以後,誰能與我相知相守?”

  是預兆吧。

  雖然這隻同她的人一樣可愛的古怪風箏是很久以前似是上天註定的緣分般被他的鬼臉風箏從天上帶下來的,可他卻忽略了一件事:沒有風,風箏又怎能高高地飛上天去呢?

  所以……所以她最終還是隨了春風而去,空留他一生牽掛。

  罷了,罷了。

  一段情,一壺酒,一抹記憶,足可與他相伴終老,回味無窮。

  ——

  干荷葉

  空寂寥,

  空寂寥,

  沉醉到拂曉。

  今忘了,

  明忘了,

  黃梅時節雨巷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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