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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成蹊沒有說話。
顧城予摸著他汗濕了的頭髮,心疼得心都快碎了,“好了,知道你疼,忍著點,醫院就快到了,到了醫院就不疼了。”
“我沒事,不疼。”夏成蹊聲音有些抖,“姐夫你別擔心了。”
顧城予怎麼不知道這是在安慰自己,嘆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了。
終於到了醫院,顧城予抱起夏成蹊便往醫院走,早在車上的時候就已經聯繫了醫院的醫生,以顧城予在江城的知名度,他的電話打來,醫院很快將一切都準備妥當,直接推進了手術室,顧城予站在手術室外,度秒如年。
越等越心急,越等越自責,他身為一個男人,連這點危機感都沒有,不僅自己保護不了,就連夏成蹊都無法保護。
以往都是自己保護別人,而今日卻反過來被別人保護,一瞬間,顧城予覺得自己特別無能。
雙目緊閉,一向堅強又自信的男人如今頹然的靠在雪白的牆壁上,想起車上夏成蹊蒼白的臉色,汗濕的頭髮,頓時心亂如麻。
這種煎熬就像懸在頭上的利刃,將掉不掉,讓你心情忐忑不安,讓你提心弔膽,讓你心煩意亂。
拿刀戳在心尖上的感覺,也不過如此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里的燈滅了,門開了,醫生走了出來,笑道:“顧先生請放心,只是輕微的骨裂,沒有傷及脊椎,修養些日子就好了。”
顧城予緊握的拳心鬆開,“多謝。”
“應該的。”
夏成蹊被推了出來,趴在病床上,側臉貼著汗濕的頭髮,雙眼緊閉,臉色蒼白,一副虛弱的模樣,直教人心疼。
顧城予替他撥開臉頰上被汗濕的頭髮,“夏夏,沒事了,乖。”
夏成蹊艱難的睜開眼,輕輕的嗯了一聲。
夏成蹊被送去了病房,顧城予一言不發的為他擦拭身體,小心翼翼給他調點滴的速度,臉色甚是可怕。
夏成蹊不明白,明明自己給他擋了一拐杖,不感激自己就算了,還這一副冷言冷語的樣子。
“想吃什麼嗎?”
夏成蹊搖搖頭,“我不餓。”
“疼不疼?”
夏成蹊點頭,“有點。”
顧城予咬緊了牙關,夏成蹊見他一副要發火的模樣,有些膽怯,喏喏的開始往側邊移。
“動什麼!背上傷還嫌不夠痛?”
被這麼一吼,夏成蹊既難過又心酸,“姐夫,對不起,你別生氣。”
“我不生氣,我會為你這個笨蛋生氣?”顧城予站了起來,如同困在籠中的野獸般暴躁不安,“夏成蹊,你聽好,我顧城予長這麼大,還用不著別人來保護,你那身子骨,自己保護自己還不夠,誰給你的能力逞強來保護我?簡直不自量力。”
夏成蹊被這一番話罵的暈頭轉向,連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是不住的喃喃,“姐夫,對不起……”
“對不起?這次是沒事,下次呢?下下次呢?夏成蹊,幸好這一拐杖只是讓你輕微骨裂,如果是打斷了,你這後半輩子都得在床上度過了你知道嗎?”
夏成蹊看著他,說,“我沒想那麼多,我只是不想你受傷,我後半輩子可能在床上度過,那你呢?你就沒這個可能嗎?”
顧城予所有的暴躁在這瞬間被撫平,看著病床上那個雙眼噙著一汪淚,滿臉委屈的人,一向不動與山的顧城予徹底敗下陣來,撫著他的後腦,“夏夏,下次,別這樣了,我會保護你,不用你保護我。”
夏成蹊疲憊的抓著他的手,“姐夫,我累了,想睡覺。”
“睡吧,我在這陪著你。”
夏成蹊抓著他的手心,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沉沉睡了過去。
半夜了,顧城予還坐在床邊沒有絲毫睡意,將夏成蹊緊握著自己的手翻了過來,五指淤青的痕跡在夏成蹊細淨的手上頗為明顯,小心將他的手放到一邊,從床頭的抽屜里取出外用的藥來,用棉簽沾取了,一點一點塗抹在他那些淤青的傷痕上。
病房裡燈光微弱,顧城予起身後沒有看見的是,夏成蹊睜開雙眼,一雙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看著他,看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舒怡就來了,雖然昨晚顧城予已經電話告知了她夏成蹊沒事的消息,但是今天親眼見到,這才鬆了口氣,坐在床頭,眼淚啪嗒便落了下來。
“媽,你別哭了,我沒事,真的沒事,養兩天就好了。”
舒怡心中苦悶,被夏成蹊這麼一權,更加難受了,“都是媽不好,媽讓你受委屈了。”
“我沒事的,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舒怡搖搖頭,“沒有。”
夏成蹊咧嘴笑了笑,“沒有就好。”
舒怡心疼的撫著兒子的手背,“小蹊,媽想通了,當年因為你舅舅,媽心甘情願做了你爸的情婦,生下了你,在外人眼裡,媽媽就是一個小三,現在還連累你,媽媽真的很抱歉。”
夏成蹊最聽不得這話了,立刻就急了,“媽,你說這些幹什麼,這都是他們說的,我從來不放在心上,你有什麼好對不起我的。”
“如果不是媽媽,你就不用在夏家忍氣吞聲,小蹊,媽媽問你,想離開夏家嗎?”
夏成蹊苦笑,“媽,我沒關係,只要你過得好……”
“媽媽過的不好,媽媽是個小三,本來就不配住在夏家。”
“媽,你……”
“媽媽決定了,準備從夏家搬出來。”
夏成蹊凝眉,“搬出來?夏家會同意嗎?”
“怎麼不同意?”舒怡苦笑了聲,“媽媽本來就不屬於那裡。”
夏成蹊握著她的手,“媽你還有我,你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舒怡猶豫了大半輩子,從前一心為了自己弟弟,後來又一心為了自己兒子,現在也總該為自己活一活了。
“你舅舅也快回來了,到時候咱們一家三口也能團聚了。”
“舅舅?”夏成蹊對那個從未蒙面的舅舅沒什麼印象,更沒什麼好感,遠赴國外這麼多年,常年除了電話,從未見過人,被舒怡這麼一提,他還真沒什麼感覺。
“對,你舅舅前不久來電話,說是一個月後處理了國外的事物,就能回來了。”
夏成蹊不想掃興,笑了笑,“那挺好的,我也挺期待舅舅回來的。”
“到時候你舅舅回來了,你也能好過一些。”
夏成蹊看著時間,“媽你先回去。”
舒怡笑了笑,“小蹊,你如今也大了,自己也有了主見,媽媽也不能干涉你,不過你一定要記住,人活一輩子,不是為了來受委屈的,活的開心,最重要。”
夏成蹊點點頭,目送她離開。
舒怡才走不久,顧城予就來了,和往常一樣,給他擦身體,看傷,在顧城予精心照顧下,夏成蹊的傷養了大半個月,終於可以出院了。
夏家暫時是不能回了,顧城予直接將人帶回了自己的公寓。
夏成蹊知道,傷好了,秋後算帳的時候到了。
臥房裡,夏成蹊站在書桌前弓著身子在桌子上寫著什麼,握筆的手賊緊,甚至還有些抖,通過胳膊往外看,沒看到顧城予的身影,直起身體,悄悄揉了揉腰。
“怎麼,寫出來了?”
突如其來聲音威嚴的在門口響起,夏成蹊一驚,連忙又拿筆伏在桌子上寫著,剛拿起筆就覺得自己是個戲精,都已經被顧城予看到偷懶了,還裝什麼!
夏成蹊放下筆,轉過身去看著顧城予,“姐夫,我背疼。”
顧城予聽了這話臉色一變,大步跨了過來,“怎麼了?哪裡疼,是不是上次那個受傷的地方?”
夏成蹊搖頭,“腰。”
顧城予臉上的擔憂這才消散了些,替他揉著腰,還不忘訓斥他,“讓你寫的檢查寫的怎麼樣了?”
顧城予見著桌上白紙,拿起來一看,凝眉,“重寫,十點前寫不出來,翻倍。”
夏成蹊欲哭無淚。
“別呀姐夫,只有十五分鐘了,我哪裡能想出十條錯來。”
“慢慢想。”
暴君!
夏成蹊不情不願的繼續寫。
1、不該逃家。
2、不該騙人。
3、不該把姐夫關門外。
4、不該衝動口不擇言。
5、不該不信任姐夫。
6、不該和陌生人搭訕。
夏成蹊寫了六條後無從下筆,最終眼睜睜看著只剩下五分鐘了。
“姐夫,我真的不知道哪裡錯了。”
“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