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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騰地站起來,將書卷收在身後,羞紅了臉頰:“來者何人,好大的膽子,竟敢演闖皇宮。”

  他眉毛抬起,眼角含著淡淡的笑意,清風吹過,拂起鬢角恍惚有陣淡淡的花香,這股氣味似曾相識。

  “闖了又不止一次兩次了。”

  我胸膛的那一陣上涌之氣,嗡地沸騰了,目光掃向那個五官甚為俊朗的少年,他筆直地站著,拱手垂首微鞠躬:“姑娘身子可好,我們又見面了。”

  我頓時醒酬灌頂了一遭:“原來是你。”

  他聞言一笑,秀雅驚人的眉眼舒展:“姑娘的解毒之恩,我定捨命報答。”

  我以為毀我貞操之人是個俗骨凡胎,怎麼也沒想到,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宛若神仙一般的男子。

  當下便覺有些扼腕,這位公子生得這般姿色拿去浸豬籠委實有些可惜。但想起他在我身上種下的種種惡行,不由得有些憤憤然:“你怎麼進來的?”

  “爬進來的。”

  他手指的是一株參天大樹。

  一本正經的表情,後又略微補充,“枝丫探出宮外,順著樹爬進來的。”

  不得不說,是個人才。

  “今日宮內有些不太平。城外大街小巷都在追捕異族,你還是少來的好。”

  他眼珠轉動,望向我:“你們將軍捉了一個南納人,本君此番是專程來解救他,順路來看看你。”

  原來是順便。

  我點點頭,略帶調悵之色地轉身。

  他卻忽而一把捉住了我的手,嘴角含笑:“想著順道要見你,所以在街上順便買來的。”

  好一個順便又順道,難為他一番話下來,還能把舌頭抨直,字字分明。

  他遞給我的東西是一個厚油紙袋,我斜覷一眼,發現是民間的小吃,粒大圓潤的煮栗子,還呼呼往外冒著熱氣。

  一時間,胸膛里仿若過了熱油,把那肝脾肺煎得毗溜響。

  原來,本公主的貞操就值幾銅板的爆栗子?!

  “不要。”

  還未等我縮手,他便先一步撤手,往後退步,望著我笑,身形隱入灌木叢里不見了。

  我氣憤難耐,望著那圓滾滾香噴噴,顆粒又大的栗子,盯了幾許,恨恨然之間,新了殼兒,撮了粉兒餵魚。

  池裡金魚嘴一張一合,我恨不能把他也揉搓成粉兒丟進池內!魚兒爭先恐後,紅白金黃在池內翻滾著,我餵著餵著,皺皺鼻子,手不聽使喚地又伸向了紙袋,咬著栗殼兒,逕自嚼了起來。

  嗯,還別說煮得仁成金黃又香又甜,滿嘴兒粉。

  也不曉得他在哪兒買的……

  第二日,他又順便路過。

  “本君一番心意,希望姑娘收下。”

  “哼。”我抱著食物,餵魚。

  第三日,他依舊路過。

  “本君送你。”

  我默默地拿來餵色。

  依次重複,直到第七日,他方在我面前站定,我目光嗖嗖地在他身上滑了一遭,還未等他遞,便契機而動,一把搶了。

  “本君沒打算給啊。”

  我怔了怔,望著手裡的一截木簪子發愣,發覺這玩意兒就算扔池裡,它們也沒法吃,於是臉上不禁有些掛不住,紅成了一片。

  “一池的金魚託夢與本君說吃撐了,求我這幾日莫再折磨它們了。”他一把搶回了我手裡的木警,細細地瞧著,按住我的肩膀,俯身親手將它斜插人我鬢,眼彎彎,“此番本君是特意來看你的,不准你再惱了。”

  我悻悻然,手伸在半空,撲哧笑了。

  “你總是本君本君的,你是修道之人嗎?這麼久了還不知你姓啥名啥,我叫卿名言,你呢?”

  他嘴唇隱上翹,露出笑容。

  見他遲遲不說,我很體貼:“近日在徹查異族,不方便說也就算了,公子仙人溫潤如玉,不如叫你溫玉可好?”

  他笑容溫暖寧靜,有著說不出的柔雅:“本君算不上是神仙,也不想做修道之人,我還有妻要娶。”

  他指骨纖長有力的手,握住了我。

  很暖,我頓覺圓滿。

  就像天雷碰上地火。我們二人的jian情就這麼誕生滋長的,燎原野火,一發不可收拾。

  我沒有跟他說我是誰,我也只當他是個南納人。

  直到有一日,皇兄突然說南納族想與本朝聯姻。因為南納主公玉華要娶乾國的公主。

  此言一出,滿朝轟動。

  我這幾年甚少在皇宮內露面,自父皇死後,許多老臣都忘了他們還有一個公主。

  據聞南納主公玉華是神族後裔,他要娶的乾國公主,可不就是我嗎。

  我有些驚慌,摸著微微隆起的子,低頭神思了片刻,驚惶又加了一層。我是不介意嫁給那勞什子主公,只是不曉得他介不介意,當個掛名爹爹。

  而自始至終,溫玉一直沒再來。

  於是我抱恙了。

  可是不管我再怎麼裝病,卻仍抵擋不了來勢洶洶的兩個人。

  皇兄在我榻邊,握住我的手道:“皇妹,我不捨得你嫁。”

  我在心裡邊應了一聲,皇兄,我也不敢嫁。

  一時兩目對上了,默默流轉著悲傷與惆悵。

  悲的是他。

  愁的是我。

  一旁的銀魅沉默了許久,心事重重道:“想必南納族人聽到我國公主有一半南納神族後裔血統的傳聞,才有此聯姻之舉,既然他們不曾見過公主容貌身姿,不如讓微臣代勞。”

  “由你?”

  “由微臣,皇上。”

  皇兄的手重重一拍大腿,深表欽佩:“我怎麼沒能想到這一點。”

  君臣開始籌謀了起來,越說越投機。

  “魅啊,雖然你長得漂亮了那麼一些,不過讓你扮作女人,委實有些過了。”我這個當事人終於出了聲。

  他們二人雙雙望向我,異口同聲讓我閉嘴。

  於是我當真閉了,憤懣之餘,不僅閉了嘴還閉了眼。

  待我醒來後,銀魅守在我榻邊,一雙眼望著我,深不見底。

  他摸著我的眼角,聲音柔軟:“此次聯姻只是一步棋子,走得好的話乾國必有出頭之日,我不能讓你孤身涉險。皇上已經答應我了,此番我若成功,便下旨賜婚,允我娶你過門。”

  “你當真要代我出嫁?”我捉住他的手。

  “嗯。”他眼角頓時柔和。

  “可你分明是男兒身。”

  “我自有辦法,別忘了我也是南納人。”他從上到下摸著我的發,悵然一笑,“反倒是你,身子好些了嗎,需不需要召太醫?”

  我聞言一驚,含糊拒絕了。

  他一反常態,沒再堅持,坐在榻邊守了我會兒,發了會兒呆,掖好被褥悄然關好門,我整個人縮在被褥里,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頓覺惆悵。

  誠然,與我待在一起,時間最長、最久、最親,事無巨細,把我照顧得妥妥帖帖的人,就是銀魅。

  他若走了,把我一人留在這皇宮。

  我嘆了口氣,手慢慢挪到隆起之處。

  肚子總會有顯形的一日,到時候東窗事發,又被皇兄知道,我該如何是好。於是,我作出了一個甚為偉大的決定。

  第十五章 往事不可追憶

  我朝“公主”聯姻那日排場很大,也多虧這麼大的陣仗,我才有幸混入和親隊伍之中。

  這個私奔私得委實有些悲愴,我琢磨著既然溫玉是南納人,想必也住在仙鳴谷,我要去找找孩子他爹。

  可我萬萬沒想到和親隊伍居然走的是水路,而且居然一個陪嫁也不留,卸下嫁妝便走了,於是我不幸溺水了。

  醒來時,發現自己在船板上,銀魅滿眼驚慌,壓低聲音:“你怎麼來了?”他的手按在我的胸部上,壓了壓:“感覺好些了嗎?”

  我憋了一口氣,嗆得咳嗽了起來。

  “乾國君王好生大方,來了個夫人還多了個陪嫁。”一隻手,攙扶住了我,玉華撈著帕子擦著,柔雅一笑,“水寒,別著涼了。”

  我怔了怔,那一眼仿若經年之久。

  我只道他溫潤如玉,喚他溫玉。沒料到卻不及玉華一詞。卻是玉貌花容,芳年華月。

  原來我腹中胎兒的爹爹,竟是他。

  好一個大烏龍。

  就像皇兄所說,治理國家就像下棋,凡事要運籌帷幄,步步為營,來不得半分急躁。

  我不曉得他籌的是什麼,營的又為哪般?

  但他約莫是謀錯了。為我一臭子,生生糟蹋了一盤好棋。

  因為,玉華似乎從頭到尾都曉得我這個混入船上的丫鬟是公主。那麼大抵也該曉得銀魅扮的公主是假的。不過他卻裝得氣定神閒,仍舊不動聲色。我也樂得安心養胎。

  想來他們算來算去都算不到我與玉華的jian情。

  我委實很想等到喜宴的那一日,他能躍過我朝“公主”的面,當著眾人撈起我的手,說一句,本君要娶的便是她。

  到那時候我便能清清楚楚地告訴他道:“就算不娶也不成,我已懷了你的種。”

  每每想到這兒我便又欣慰又有些小激動,每日要溫習許多遍才能安心人睡。

  可是,那一日,並沒有到來。或者說,它還來不及到來,便夭折了。幸福戛然而止,離大婚只剩三天。

  有人說,卿兒聰慧,這場苦肉計設計得真是好。玉華君防了我這麼久,讓我無從下手。還是你說得對,一掌打在你身上,他果然會來救你。果不其然,當真受了我這十成功力,如今看來,只怕離死也不遠了。

  還有人說,皇妹你這事做得乾淨又利落。你與銀魅的婚事,朕應允了。我往日什麼都記得很清楚,唯獨這一段卻記不得,腦子裡依稀浮現一個場面,

  硝煙四起,毒霧裡南納人哀聲不斷,千萬凡人士兵占據了仙鳴谷,那一邊兩個士兵模樣的人壓著玉華,肆意的調笑聲越發的大了,一個粗俗的士兵甚至一邊摸著,一邊迫不及待地解了褲頭,掏出了那噁心的東西,傾身湊了過去,叩著他的下巴,要塞進去……

  玉華滿是塵埃的臉上,雖是被踐踏在腳下,可在揚起的塵土下那一雙眸子極是清亮,這麼冷冷毫無感情地望著我,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像是被作踐的不是他。

  哀大莫過於心死。

  他說,待我們再一次見面,我便向族人宣布,我要娶親。那個明朗的少年,微笑著,將我的手捂在他的胸膛上。而在我手下怦怦跳動的,是一顆日趨柔軟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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