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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掏出最後一枚饅頭。

  他雙手接了,捧著幸福地咬。

  “你們都還沒吃?”

  “是啊。說很快就好了,結果等過中飯過了,也不見放人。”

  我瞅了一眼乾淨的牢內,有兩張單榻。

  許是地牢許久沒關犯人了,這會兒打掃的匆忙了些,角落裡隱有蛛絲在飄,但褥子都換做了新的。

  這男的女的應該不能混關啊。

  南納人真是不拘小節了些。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吞完了整個饅頭,才曉得事情的大概。

  這件事還得從白老兒說起,自從上次甄試未果,沒有找到他所要找的人,這老頭兒的臉皮有些拉不下來。

  凡事糾結了些,而更讓他糾結的是。

  玉華一天比一天入迷,甚至堅信娘子離復甦已經不遠了。如果說這個主公以前不問世事,那麼如今,他完全把南納丟到了一邊。

  恨不能整日與美人兒黏在一起。

  可據一殿的下人說,卿湮當初確實詐屍了,而上界弟子禮也不見卿湮的轉世。

  兆曌老頭思索了一宿,於是便想到了寄魂術。

  但整個上界,也只有九玄靈練就了這等法術。

  如今經歷了幾千年,凡事也說不準,想必又被上界的一個人學會了,而且還潛入了玉華主公的娘子軀殼裡。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它可以是玷污聖靈,欺詐君上,甚至誘君jian屍。輕者可以說是對死者的大不敬,嚴重者可以告他迷惑君上,擾亂上界秩序,想當初孫猴子就是因為擾亂庭秩序被如來佛祖壓在五指山下。而妲己這隻狐狸精也偏是因為迷惑君王被弄得灰飛煙滅。

  所以可見這是一宗既要被壓到山下永不翻身又要被牽連得灰飛煙滅的大罪過。

  因此,兆曌上仙大手一揮,讓上界的人重查此事。

  這查著查著,就查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大事情。

  桃少臉上都很凝重,心事重重地道,“他們從平房裡搜出了香爐,聽聞香爐灰燼的氣息是魂迭香。此事與我們弟子有關。”

  “方才說的失竊,倒底失的是什麼東西?”

  “一本書被竊了。”

  “一本書?”我大為不解,瞧了一眼被關著的眾多弟子,“用得著這麼大的陣仗麼?”

  “書齋里的禁書被偷了。聽說寒屍詐屍和它有關,這本書系九玄靈神君所寫,封存了許多年,記載著上界最古老的法術,其中就有這寄魂術和魂迭香。”

  我心下一緊。

  “連累了書齋許多人都被抓起來了。”

  地牢里傳來一陣騷動聲。

  白衫一殿的弟子帶頭,身上繫著的鑰匙串隨著身形,玎玲作響,後頭跟著三兩個身著碧衫的侍從,他緩緩一笑,“各位不要驚慌,我只是例行來搜一搜。各位同門師兄妹們配合一下,我也好交差。”

  “搜倒是可以。”同門弟子之一小胖妞雙手扒在鐵欄上,“只是什麼時候有吃的啊,剛被小妹帶來的饅頭給勾引得饞得慌。”

  “弄完了就給。”白衫男子答完便笑了,若有似無地看了我一眼,手揮了下。

  碧衫侍從分別打開了各自牢房的鐵門。

  白衫男子親自來了,拿手扶著鐵欄,躬身入了。

  我只覺得怪怪的。

  我可不認識他,他為何知道小妹是我?

  他一雙眼望著淺笑,頷首示意。

  我微有些怔愣。

  桃少說了話,“請問這搜是怎麼個搜法?”

  “徹底、乾脆,上上下下都搜一遍。”白衫男子望著桃少,彬彬有禮,“我也是奉命行事,有得罪之處請見諒。”

  “好說,好說。”

  然後兩人就不說話了。齊齊望著我。

  “怎麼了?”

  桃少推了我一把,“勞煩你,你不是該轉個身。”

  “哦,我這就轉身。”我依言背對著他,手揣入袖袍面壁。

  耳後是窸窣的聲響,似乎一人摸一人受之。

  一抹陽光正斜照。

  牆壁上倒影正入我眼,後面這兩人倒是一派斯文。一人彎腰俯身唰地一下,被扒衣衫的桃少依舊風流倜儻,只是褲子被褪在腳踝處,光著一雙腿。

  我怔了一怔。

  小虎軀一震,身子往後踉蹌了一兩步。

  結果,一雙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小妹,輪到你了。”

  我瞪大眼睛。

  白衫男子望著我驚惶表情,嘴角漾起一抹溫柔的笑容。

  “有些不妥當。”桃少慌亂地伸出手,按住他的手,橫在我面前,“我那兒講究男女授受不親。”

  白衫男子有些不理解,扭頭望著他。

  “她是女子。我們那兒的習俗是女子把肌膚露給男兒,就得嫁給那個人,”桃少低頭,系褲腰帶子,“不如就算了。”

  白衫男子悟了,沉吟了一下,“那就稍微摸摸。”

  “嗯,稍微摸摸。”桃少也頷首。

  結果……

  他在我手上摸了下,手移到腰側,襲擊到胸前,一罩上我渾身激靈,很不幸地突然從我的衣衫里滾出了一粒豆豆。辱黃的豆子落入干糙屑中,一股奇異誘人的香頓時在牢房裡散開了。

  白衣男子瞪地。

  桃少愣住了。

  我已石化。

  “你經常去玉華殿?”

  “也不算是。”我老實回答。

  “那你這是從哪兒得來的?”白衣男子問。

  “玉華殿。”

  說完之後我臉黑了。覺得這事兒麼似乎解釋不清楚。反倒是桃少怔愣,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有什麼不對勁兒麼?”我有些惴惴不安,“這不就是一粒解毒藥麼?”

  “解藥?這半年難得一見的丹丸竟然被你認作一枚解藥?你莫不是想吃了它?”白衫男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是啊……

  有這打算,只是不知該怎麼服用,準備先去問問碧塵君。

  難道這被我從狐狸後股囊里摳出的東西是很珍貴的丹丸?

  我怔了怔。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勸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桃少低頭伸袖,撈起來,探在掌心上望。

  白衫男子凝神盯了會兒,“少殿下雖是一隻狐,卻是只了不得的仙狐,這靈丸只有在極致思念至親至愛人時才會有的。不過總算是讓我捉到你了。”他的手從我肩上下滑,一把握住我的腕,我疼得緊,他卻眯起眼,嘴邊微上翹,“你倒是說說懷內怎會有靈丸這等珍物?!你這個女人把我兄長害得受杖刑之苦不說,這會兒居然又偷到了玉華殿了?”

  桃少詫異,按住他的手,“有話好說。”

  “誰敢放肆。”突然一道聲音在牢里盪了幾盪,宛如天籟。

  頌竇娥

  一道清朗稚嫩的聲音迴蕩在地牢里,底氣十足,除了聲線有些弱,語氣里還真帶著點兒威儀。

  玉慕卿少殿下立在石階上,緩緩走來,後面跟著一排侍衛,氣場很是迫人。把鐵欄里看戲的眾弟子唬得一句話也不敢開口。

  就在眾人迫於他的yín威之下,這一團錦袍就朝我奔來,趴在我腿上,眼彎彎,還未開口便被我捂住了嘴。

  我生怕他又蹦出娘子你怎麼樣……之類的話。

  玉慕卿唔唔了一番,騰出手握住桃少掌上的靈丸,查看了一番,放入我手裡,那一雙漂亮的大眸子緊張地望著我,微微一眯,然後扭頭道,“是我給她的,怎樣?

  “少殿下您不可徇私包庇。

  “你的長兄可是柳墨?

  “是。

  “他看守書齋失責,被碧塵君責罰,你這做弟弟的不去照顧他,跑到這兒撒野是怎麼回事兒?”

  白衫男子默默地不語,但仍是很糾結地盯著靈丸。

  “如你心中所想。本仙是不會分神思念那玉華那老頭的,我娘親死了這麼久,按理應該想一想,可這天天見面也念不個啥玩意,這粒粒是我單給她的。我喜歡她,一日不見就惦記得慌。”說完,玉慕卿少殿下趴在我腿上,抱住我的腰,一道聲音從他嘴裡飄出來,“不知為何在你身邊呆了些日子,就分泌出了這玩意。

  泌……出這玩意兒……

  “原本就是要給你的。但沒想到卻被你強行摳了去。”玉慕卿少殿下臉紅了,“都說是給至親至愛之人,你算不得是我至親,那應是本仙所愛了。

  我驚。

  許多雙眼睛望著我。

  我在眼風中凌亂。

  騰出手摸了摸這小傢伙的長髮,心道:不愧是玉華君的兒子,正所謂龍生龍,鳳生鳳。玉華的兒子真夠引人注目的,他父親的這一招委實又讓他學了去了。

  想來以後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因為玉慕卿少殿下駕到,遲遲未到的牢飯倒是來得挺快的。每人一碗粥,說粥其實也不全是粥。米粒沒燉爛,就像是在蒸熟的米飯上澆了大半瓢冷水,湯水上面還飄著一兩根鹹菜蘿蔔。

  桃少端著喝了一口後,噴了出來。

  “怎麼這麼酸。

  “聽說犯人在的牢房裡都得吃餿掉的冷粥。”南納某隻看守有些愧疚地低下頭,“我們一時沒準備,原本想等飯隔夜餿後再送來,又怕你們餓著了。所以廚子特意把湯汁加作料弄酸了,澆在粥內。

  桃少悻悻然,苦愁苦愁,“真是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不辛苦。

  我忍俊不禁。

  反倒是玉慕卿越聽臉越黑了起來,“這是人吃的麼。

  南納看守一愣。

  “少殿下身子嬌貴,吃不慣。”桃少斜一眼,笑了。

  玉慕卿板著臉,手一揮,“去給本仙弄別的吃食。

  結果東西還真端上來了。一盤又一盤琳琅滿目,皆為雞翅膀,雞腿,八寶珍雞,鹽焗鳳爪……

  玉慕卿把食盒放在我面前,把擦好的象牙箸雙手遞給我。

  我望著這一盤盤的雞,怎覺得不是人吃的,反而是做給狐狸吃的。

  “你不用擔心。”玉慕卿輕輕在我耳邊說,“有我在保你吃好睡好。不就是書齋內丟了一本破書麼,你不會怎麼樣的。

  我怔怔地望。

  他眼彎彎笑了。

  這似乎不像是個幾歲的孩子的話。

  在他熱誠的目光下,我咬了咬雞骨頭,默默地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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