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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庭森自暴自棄地垂下眼瞼,啞聲說:“上來吧。關上燈。”

  “啪。”

  發顫的手指按上電燈開關,黑暗籠在二人頭上。

  陳獵雪蹬掉拖鞋上床,在角落靠好,這位置他上次靠已經是大半年前,那天他扔掉了所有的臉面,孤注一擲地賴在這張床上等陳庭森出來,將他的底線試探到了極點。

  現在他再爬上這張床,心態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摸黑解扣子對他而言熟練至極,再過半年估計也不會生疏,然而他剛解到第三顆,陳庭森的聲音便從床畔遞來:“扣上。”

  陳獵雪的手停下來,在黑暗中茫然地張著眼睛。

  陳庭森掀被上床,在他身側躺下,同時也將他扣倒,虛虛地撈在懷裡。

  “睡吧。”

  他在他耳側說。

  那晚的相擁而眠變了質,陳庭森將陳獵雪當做陳竹雪,他難過;不將他當做陳竹雪,他無措。

  他本意是想在臨走前給陳庭森一點小小的溫暖,以“陳竹雪”的身份。可陳庭森似乎……拒絕再接受這樣的方式。

  算起來,這已經是他第三次拒絕聽陳竹雪的心跳了。

  第二天他們起了個大早,這一天都將很忙碌。

  陳庭森帶著陳獵雪去火車站,教他認那些售票廳候車廳,教他刷身份證進站,教他如何在動車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再教他如何在車上買飯。

  車上有許多去外地上學的大學生,他們在不同的經停站上下,帶著他們的父母,或者帶著他們的小伴侶,在路上說說笑笑。陳獵雪這回沒有睡,他欣喜於動車的高速,盯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停不下眼。幾輪走走停停,在不覺中就到達了目的地。

  從車站出來正是最熱的時候,下午兩點半。註冊日有兩天,陳庭森對著白花花的太陽猶豫了一下,想先找個酒店讓陳獵雪休息,明天再去報導。可一來他今天就要返程,二來明天的人會更多,左右都不是個輕鬆活。

  陳獵雪看出他在想什麼,主動說:“爸爸我不累,走吧。”

  陳庭森將襯衫袖子挽起來,拖過他的箱子,攔下一輛計程車:“先去你宿舍把床鋪了。”

  這學校有兩個校區,陳獵雪所在的校區很大,是新校區,相應的位置也較偏。陳庭森一路都皺著眉頭,陳獵雪一路都期待又好奇。

  計程車在路口就進不去了,車太多,都是來送孩子的,人也多,滿地都是箱子的輪子在滾動。除了醫院,陳庭森對所有人群密集汗味交雜的地方都十分抗拒,他把陳獵雪護在身前走路,又讓他把背包擋在胸前。好像誰的箱子都會長了眼地往他撞過來。

  等終於在宿管區領到房號和鑰匙,去到他那間寢室,陳庭森沉了一路的臉徹底垮下來。

  四人間,上床下桌,沒有獨立衛浴,也沒有陽台。

  寢室已經有人來過了,某張床上放置了一個大大的鋪蓋卷,地上是橫七豎八的箱子袋子,地板滿是粉塵,亂七八糟踩滿了腳印。

  陳獵雪興致勃勃地找到寫著自己名字的那張床,試探著爬了爬,說:“我只在電視裡見過這樣的床。”

  陳庭森看著那張上下布滿稜稜角角,處處都是安全隱患的床,陰著臉把陳獵雪拎下來。

  “退宿。”他說。

  陳獵雪鼓起眼睛。

  陳庭森毫不退讓:“你沒法住這種地方。”

  陳獵雪苦著臉拉著床頭把手,哀求他:“就住一天,爸爸,至少讓我體驗一下。”

  回答是沒得商量。

  開門要離開時,外頭正好進來一個學生,高個子,長得很周整,見到寢室里來了人,他迅速打量兩眼,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叔叔好。你也住這個寢?”

  後一句是對陳獵雪說的,但陳獵雪只來及對他報以微笑,就被陳庭森腳下生風地帶走了。

  那學生在宿舍門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陳庭森的效率快得驚人,退宿與註冊都一併辦了,過程中他還用手機定好了兩千米外的酒店——一千米內的都被訂光了。陳獵雪被他安排在一棵大榕樹下納涼,看著陳庭森從人群中回來,把註冊號的收據與教材交到他手裡,覺得自己像個廢物。

  他不太高興,跟著陳庭森坐車往酒店去,一路上都沉悶悶的。

  陳庭森擠了一身的汗,又燥又煩,不想費口舌跟他講道理。也沒道理可講,換過心開過兩次胸的小孩獨自跑來幾百公里外上學,就因為想從他身邊離開,已經沒道理可講了。

  到了酒店,開了空調,沖了個乾淨的澡,他的心情才平緩下來。

  “陳獵雪,你得學著為自己負責。”他沒帶換洗衣服,裹著酒店的浴袍,給熱水器煮沸消毒,背對著陳獵雪說。“那間宿舍有多少安全隱患你看不出來?”

  陳獵雪客觀上明白陳庭森是對的,主觀上實在開心不起來。他坐在床上往窗戶外面看,輕聲說:“可我也不能一直這樣。”

  “一直怎麼樣?住酒店?”陳庭森偏偏頭,“我只定了三天,學校附近有很多房子出租,我看過了,有兩間不錯,已經讓房東預留下來,晚上過去看。”

  熱水壺“嗚嗚”地吹起哨子,陳獵雪望著窗外的眼睛收回來,標在陳庭森背上,問:“今晚不是要回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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