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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蘇緊鎖的眉心漸漸鬆了,臉上憤恨的情緒漸漸弱了下來,但卻依然搖頭,“不,我不信,這些都是你說的,你想為他們開脫,等我回去了,你們一定會把我送上手術台……”

  “你是誰紀亦然又是誰,誰敢把你的腎給他!”

  駱蘇垂著頭,用牙咬著手背,咬出一圈深深淺淺的牙印。

  “駱蘇,你不要站在你小時候的角度去想,你現在再回過頭想想,他們到底愛不愛你。”

  駱蘇眼前模糊成一片。

  他想起從小生活過的院子,想起曾經紀雲見只帶他出去玩了半個小時,便被紀少誠罰站一下午的那個午後,想起他虛弱依偎在紀少誠懷裡,看著紀少誠慌張失措的樣子。

  輕輕一眨,一滴眼淚掉了下來。

  他又想起上輩子,他顛沛流離的後半生,想起他死前的絕望和冰涼,他仿佛看到了十八年前那場車禍的大火,埋葬了三條最真摯最美好的生命。

  “就算這樣又怎麼樣呢?”駱蘇喃喃道:“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你不會知道我經歷過什麼,你們不知道,都不知道。”

  他扶著牆,搖搖晃晃站起來,雙唇直顫,“這世界上不會再有紀然,我叫駱蘇,永遠都只是駱蘇,紀然死了,死在十八年前的那場綁架案里,也死在一年前……一年前……”

  那是一段他最最絕望,最最孤苦無依的日子。

  每天早上,或是每次清醒,他唯一想到的是就是死。

  即使戒了毒,但他仍感覺自己是髒的,血液里流淌著惡毒的液體,和他融為一體。

  如果不是駱繹,他恐怕連那最後一段時間都熬不過。

  駱蘇和駱家父母救自己一命。

  駱爺爺收養自己,救了他第二命。

  駱繹捐骨髓給他,救了他第三命。

  在他被迫注射毒品之後,駱繹一直在他身邊,幫他戒毒,照顧他,救了他第四命。

  這四條命,他用盡一生,也還不掉。

  駱蘇只覺眼前一片天旋地轉,他望著紀雲深,笑得比哭還難看。

  “紀然已經死了,真的已經死了,你們還找他幹什麼呢……”最後一句輕到紀雲深幾乎聽不見。

  駱蘇軟軟的倒在紀雲深懷裡,雙目緊閉,兩頰是不正常的緋紅。

  紀雲深摸著他額頭,有些燒。

  將人放到床上,叫了醫生,脫了衣服後幫他擦乾淨。

  他靜靜坐在一側,看著陷入熟睡的駱蘇,不自覺放柔了聲音,輕撫著他額頭,苦笑道:“我怎麼能不知道呢?你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你上輩子所經歷的一切,我都知道。”

  那是他今生最大的遺憾,睜眼閉眼,永遠都是駱蘇死前那一幕。

  所以他才對陸北川,恨之入骨啊!

  第六十七章

  夜深人靜, 醫生替駱蘇上了吊瓶輸液,囑咐了幾句後便去了隔壁房間休息。

  紀雲深在駱蘇床前照看著他, 吊瓶里的藥水滴答滴答, 駱蘇眉心緊鎖,兩頰是不自然的緋紅,時不時說著聽不清的囈語, 睡得昏昏沉沉。

  開門聲傳來,紀雲深起身朝外走。

  紀少誠與紀雲見兩人止步於客廳。

  “他怎麼樣了?”

  “醫生看過了, 說沒什麼大礙,輸液休息兩天, 燒退下就行了。”

  紀少誠點頭。

  “之前駱蘇說得話紀先生也聽到了吧?”

  紀少誠坐在沙發上,臉上是少見的疲憊色,充斥著深深的不安。

  “我不知道, 他對我會有這麼深的誤會。”

  之前通過紀雲深的手機通話,聽到了駱蘇所有的怨恨, 在他心裡, 駱蘇從小就是個單純懂事的孩子, 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 心裡怎麼可能會裝得下那麼多的事。

  那時他忙於工作,總想著再過段時間就好了, 等駱蘇骨髓移植之後就好了, 就那麼想著,一晃就過了小半年。

  什麼時候那孩子不和自己親近,也不喜歡在自己面前笑了?

  紀少誠不記得了。

  他只是記得駱蘇在失蹤前的前一天, 背著自己的小書包,哭著說要離家出走,他當時不以為意,還順手遞給他一個橘子,讓他在路上吃。

  那只是一句玩笑話,一個逗弄的動作,卻沒想到他真的以為自己這個父親會不要他。

  他竟然真的會以為自己這個親生父親,會把他的腎挖出來送給別人!

  “當年的事情,我會調查清楚,然然……駱蘇他,就先拜託你照顧。”

  紀雲深點頭,“我明白。”

  紀雲見懶懶倚在牆上,低著頭,一直沒說話。

  直到紀少誠要走了,他才抬頭,淡淡問了一句,“爸,我也有件事,想問問您。”

  “什麼事?”

  “當年媽去世不久,你就把紀亦然母子二人接進了紀家,”紀雲見望著他,往日嬉皮笑臉的臉上毫無笑意,甚至冷冽得有些駭人,“紀亦然,真的是您的私生子?”

  紀雲深很有自知之明,這種事不是他能聽也不是他想聽的,當即朝著房間內走去。

  紀少誠迎著他的目光,坦率了回了句,“是。”

  紀雲見稍稍撇開目光,自嘲似得笑了笑,“也就是說,當年您在駱蘇出生後不久,張婕芙便懷上了?”

  “是。”

  “我一直都不信,因為我知道,您對媽媽的感情不會是假的,可是為什麼您要背叛她?”

  紀少誠沒有回答。

  “我小時候,以您為傲……”

  紀少誠微微闔上雙眼,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個紙醉金迷,令他失去理智的地方。

  “我承認,這是我這輩子做的唯一一件錯事,也是唯一一件對不起你媽的事,可是我不後悔,至少當年給了我一個救駱蘇的方法。”

  當年他從醫生那得知駱蘇的病症,那時正是駱蘇經歷的第一道生死線,他守在醫院裡整整五天,看著才那么小的孩子躺在ICU里搶救,看著醫生一次次給他遞過來的病危通知書,再怎麼頂天立地的男人也像個迷失的旅人束手無策。

  雖然後來駱蘇脫離了危險,可那整整五天的提心弔膽的經歷,無時無刻折磨著他,令他肝腸寸斷,讓他痛不欲生。

  他從沒有什麼時候有那麼害怕過,害怕那么小的一個孩子在他眼皮底下離開,而他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在尋找骨髓無果的情況下,醫生提醒他,有血緣關係的骨髓匹配率要比普通人高得多。

  在醫生明確告知了妻子的身體後,他借酒買醉,一夜荒唐,可還是讓那個女人給逃了。

  他一直都知道,他對不起自己的妻子。

  可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對不起。

  紀雲見苦笑,“我知道了,不打擾您了,我先走了。”

  紀雲見抬腳大步離開,紀少誠坐在沙發上,久久未動。

  ***

  寧靜的夜晚倏然在半夜時分,雷電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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