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望舒點頭,那觸感明顯的疤痕讓他的眼睛登時紅了一圈,聲音里也染上了些許哭腔,“雖然我很想否認,打你的人不是我,但是否認不了。”

  那個暴戾的人確實是望舒,哪怕是現在,有一個陌生男人突然衝上來抱住他,親他,望舒還是不會輕饒了那人。

  “什麼叫,不是你?”楊硯下意識的攥緊瞭望舒的手腕。

  望舒沒覺得疼,他看著楊硯,深吸了口氣,待情緒漸漸平復,才緩緩的說道,“大約十個月前,我昏迷了整整三個月,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生活了三年,認識了一個,叫楊硯的人。”

  第39章

  望舒的故事, 三言兩語便能梳理清楚。

  而楊硯的那七年,卻要說上好久。

  永曆二十一年春, 那天天氣很好, 楊硯獵到了一隻野豬, 不算大, 賣掉半身豬肉後還夠他和望舒吃上幾頓。

  望舒看到肉也很開心,沒有因為楊硯沒帶他去廟會的事鬧小脾氣。

  吃完了飯, 趁著天還亮,他打算弄些木頭,把望舒想要的涼棚搭起來, 這樣等夏日裡太陽能把水曬熱,就可以直接在院子洗澡。

  “楊硯……我頭好疼……”

  楊硯背上望舒去看大夫,他在自己背上說, 要走了, 要忘了他, 要回家過好日子,也讓他好好過日子。

  之後, 便沒了聲音。

  楊硯沒敢把他放下來看,就這麼背著他一路的往前走。

  那天晚上沒有月亮, 楊硯背著望舒不知不覺的走到了懸崖邊上, 在那一刻, 楊硯好像在半空中看到了一道橋, 橋的盡頭, 是讓他不會那麼疼的極樂世界。

  楊硯沒有半點猶豫的踏上那道橋, 身體變的輕盈起來,耳邊呼嘯的風聲極其悅耳。

  待風聲停下,天地萬物都跟著靜了。

  過了很久很久,楊硯睜開眼睛,印入眼帘的是白色被褥,白瓷地板,他身旁還擺放著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乾瘦的老太太,頭髮雪白,滿臉褶皺,眼睛灰突突的盯著他,“你醒了啊。”

  老太太抬起手,按了一下身旁的鈴。

  過了一會,透明的門被人橫向拉開,走進來一個白色衣服的女子。

  她問楊硯,“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有家人的聯繫方式嗎?你不會說話?”

  楊硯始終低著頭,始終沉默著。

  過了兩日,他才知道,他因昏迷不醒被人送到了救助站,已經在醫護病房裡躺了七天,那個女子是護士,就是護士剪了他不好打理的頭髮。

  清醒過來的楊硯不能住在醫護病房裡,他被送到了一間約莫能住二十人的屋子,屋裡霉味很重,只有一扇朝北的窗戶,上下鋪,厚厚的軍綠色被子,這裡算上他,一共住了十二個人,除了一個十歲小孩外,全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們或防備拘謹,或愁容滿面,或目光呆滯,或像瘋子一樣傻笑。

  在這裡,要穿一樣的衣服,一日兩餐,每天晚上九點熄燈睡覺,早上八點起床跑步

  第一個和他說話的是十歲小孩,“哥哥,你這麼高也賺不到錢嗎?我要是長到你這麼大,就去搬磚,我聽趙叔說,他兒子在工地一個月能掙四千多塊錢呢!我想賺錢給媽媽……這樣我媽媽就不會走了……”

  他說著說著,嗚咽嗚咽的哭了起來。

  楊硯覺得,這個世界處處美好,他沒必要哭。

  男孩哭了半天,沒人理會他,他又擦乾眼淚笑了起來,“我以後要賺大錢,這樣我就可以雇好多好多人找我媽!”

  隔天,男孩被人帶走了,說是要去福利院,一個比救助站安穩的地方,楊硯也打算離開。

  他還要去找望舒。

  穿著明亮制服的工作人員機械式的問他,“你有什麼打算,要去哪?”

  “去……找家人。”

  楊硯其實不知道該去哪找望舒,望舒沒和他說過家住哪裡。

  或許是因為沒有必要。

  小孩說過,只要賺了錢,就能找到家人,楊硯想賺錢,他問救助站的人,“你知道,哪裡有工地嗎?”

  救助站的工作人員十分樂意給救助站里四肢健全的年輕人介紹工作,並慶幸他們只是一時落魄,不是懶惰的流浪漢。

  楊硯被介紹到了一處工地,包工頭拍了拍他結實的肩膀,樂呵呵的留下了他,一個月三千塊錢,還提供住宿和三餐。

  他的工作只需要把紅磚搬到推車上運到另一個地方,這樣就能賺到錢,比起靠天吃飯的日子,搬磚輕鬆又簡單,楊硯很滿意。

  就是住的地方差了點,比救助站髒亂百倍,同住的工友們總是狹小的鋼板房裡吞雲吐霧,說些不好聽的葷話,咒罵工作辛苦,更多的時候,他們會拿著手機,給家裡人打電話,父母,妻子,兒女,糟糕的生活在他們嘴裡變得美好起來。

  可放下電話,他們還是會抱怨飯菜難吃。

  工地的飯菜都是一大鍋炒出來的,看著不美觀,味道也不好,不過楊硯吃著很滿意,有米飯,有白面饅頭,每次吃飯就屬他吃得多。

  劉娟是工地的廚娘,比他大三歲,知道他舉目無親,拿他當弟弟一樣照顧,盛飯的時候常常在楊硯的盒飯里多放幾塊肉,還在全國人口普及的時候幫他辦了戶口,生日隨便填的,出生地是劉娟的老家。

  楊硯拿到戶口本的那一刻,心裡是很滿足的。

  他也是這個美好世界的一份子了。

  楊硯漸漸的適應了工地的生活,每天早上七點上工,晚上八點休息,從春天到夏天,三個月時間轉瞬即逝,他攢下了八千九百塊錢。

  他花二十塊錢買了一雙膠鞋,三十塊錢買了牙具洗臉盆和毛巾,剩下那五十是用來辦戶口和身份證的。

  下鋪的工友實在不能理解他這樣的年輕人是怎麼做到一分錢不花的,不由調侃他是不是要存錢娶媳婦。

  楊硯想了想,點頭。

  工友抱怨,“哎……是得存錢啊,這年頭沒車沒房上哪娶媳婦去,總不能讓人跟著咱吃苦受罪住鋼板房,”

  這句話像是一把刀,用力的扎進了楊硯的心。

  就算找到瞭望舒,他拿什麼讓他過好日子。

  所以在萬興出現說要簽他做演員的時候,即便懷疑他可能是個騙子,楊硯也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做演員會賺很多錢,會有很多人在電視裡看到他。

  他相信望舒看到他,一定會來找他,那時候他也可以讓望舒過好日子。

  工人和演員是完全不同的,楊硯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大字也不識幾個,就他每天洗澡,把自己收拾的乾淨清爽,同組的男演員仍嫌棄他髒,視他如瘟疫,極為刻意的躲避和不約而同的孤立。

  楊硯不在乎,他在這個環境裡拼命的學習。

  每過一天,望舒離他就越近一步。

  這個念頭支撐著楊硯,讓他不再是別人眼裡的異類,並成為了紅極一時的演員。

  萬興說他火了。

  楊硯問,是不是所有人都能認得我。

  萬興回答,是。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