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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玉朝上前道:“人是我請來的,輪不著三弟去趕,再說了,他的話還沒說完呢,若是你們相信珍娘沒問題,為何不敢讓他說下去?如有不實者,盡可來辯!”

  “讓他,再說說!”沈近山突然道。

  老道捋著長須說:“我方才一進院門便靈機起卦,占得姤卦第四爻,卦辭曰女壯,勿取!便是明明白白告訴大家此女不妥!

  再看爻辭曰包無魚,起凶!便是說她已經有了主動竊取利益破壞家宅的行動,我知道沈二太太昨晚暴病而亡,便是她帶來的第一個凶兆!若不驅趕降服她,沈家將面臨一輪一輪的災難,永無寧日!”

  沈玉豐最恨這樣神鬼惑人的言論,按耐不住鏘然道:“純屬放屁!”

  “你隨機占卦?就方才你一開口我也隨機占得一卦,火雷噬嗑!說我沈家應該上下一心,果斷採用雷霆一般的刑罰手段來制止外來罪惡,以防止妖言的毒害才對!”

  老道一臉怒意,他在章家處處得禮遇,待若上賓,誰知到了沈家竟被一個小輩毫不留情的頂了回去!

  “公子是誰?六十四卦也不知領悟了多少,就敢起卦斷事,老道師承大德真人,學了近二十年才敢起卦占事,噬嗑一卦博大精深,老道這半生凡占到此卦,都會遇上驚天動地的大變革,再加上師門秘笈和多年之研究,尚不敢說能深刻體會……公子年紀青青經歷太少,現在談它的奧義,恐怕太不知深淺了吧!”

  第184節 異路縹緲身

  一個嬌糯的聲音說:“我三哥哥是今年的新課進士,傳臚第一,已經選了庶吉士將來要進翰林院的,難道學問還不如你一個江湖老道嗎?”

  說話的正是套了一個白麻布馬甲,腋下繫著帶子,只插了一個珍珠梳篦在頭上,乾乾淨淨秀雅可人的沈苞。

  老道愣了一下,心裡就怯了幾分,想著沈家怎麼還有這麼一號人物,自己那點三腳貓的學問,糊弄一下普通人還可以,應付新課進士可不容易,若他纏著自己非要往書里細鑽深究,要不了幾句自己就得出醜了!”

  “術業有專攻,若論政治律法史學公子肯定強過老道,若論占卜,老道,斷不會不如公子!”

  沈玉豐冷笑一聲,便說,“那你不妨說說,你是如何起卦的?依據是什麼?我倒好奇的很呢!”

  老道眼神躲了躲說:“那是師門絕技恕老道不能外傳!”他一看沈近山這時看他的神色里已經是一片懷疑,便知有沈玉豐在,今天是不會有機會的。

  “既然沈府懷疑老道,我也不消在這裡受辱,你們沈府要任由一個妖孽興風作浪是你們的事,他日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就算上門來求我,我也絕不會理睬的!告辭!”

  說完帶著徒弟就溜了……

  “三姐姐,我們這便去給二伯母燒紙,時辰過了就不好了!”沈苞歪了歪頭走過來,挽著唐迎的手臂,又向妹妹和茹姑招了手,眉目間有幾分相似的輕靈的四個女孩子俏生生一齊向靈棚走去。

  劉氏看著她們的背影說:“這京城裡哪家有這麼可人的姐兒,二哥若不喜歡,只管送到我那裡去養著好了,我只恨這輩子再不會有閨女,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在家裡傳久了,風氣和風水都壞掉了,豈是我們這種人家的立足之道?”

  沈近山心裡疑雲並未消盡,但看著四個丫頭也十分感慨歲月流逝,自己已近不惑之年,才新喪妻子,一股孤寂悲涼頓然湧上,哪裡還有心情再說什麼。

  徐堂燕上前靜靜道:“二哥,雖然今日說這話不太合適,不過,兄長日後肯定是要再娶的,那新嫂嫂進門之前,茹姑的身份還是要確定下來的。”

  沈近山一愣,不禁想到她說的也是實情,自己不過中年,不能當一輩子鰥夫吧!

  劉氏上前道:“茹姑的病好的差不多了,說話待人都好好的,怎麼說她也是二哥的親生女兒,還是應該排進行位的,這事等二嫂出殯後,二哥除服之前就做了吧,老太太那裡我已經問過了,她說沒什麼意見,不然新二嫂進門一看,家裡莫名其妙多出個小姐不像小姐,丫頭不算丫頭的,心裡肯定要不舒坦的。

  “唉,你們說到哪裡去了?什麼新嫂舊嫂的,我此刻哪有這種心思呢……”

  劉氏心想,沒心思?遠遠那個小姨娘是怎麼回事?

  沈近山摩挲著扳指道:“不過,弟妹們說的也對,茹姑是不該這麼吊著了,半年內,半年內我一定將她重新記入族譜……”

  聽他這麼說了,劉氏和徐堂燕相視了一眼,心裡均是一定。

  一轉頭,沈玉朝高深莫測的抬起下巴看著他們。

  是啊,自己怎麼沒想到呢,一年後沈近山除了服就可以續弦了,這個人可不能隨便找。

  人都散了,沈近山揉揉眉頭走回自己的書房。

  他不想回正房裡去歇息。

  那屋裡還留著秦椿的氣息,她熏的香,她用的香粉香膏,就連擺設也是她喜歡的樣子……

  這麼多年,身邊這幾個女人里,還是她最合意,出得廳堂入得臥房,尤其床第之間大膽繾綣,精力無限,是最有滋味的一個!

  比起只會躺著被動接受的秦棉和侷促拘謹的封氏,她顯然就是多汁的蜜桃和撩人的火焰。

  但是,不管他有多自欺欺人,他也明白,那些骯髒的事恐怕也是真的……

  她壓根不給自己暴怒的機會,她竟然以死為遁!

  沈近山心情複雜之極,他恨她,卻也有些想她念她!

  甚至還隱約覺得,她死得很聰明很及時,不然以自己的火爆性子,那晚肯定鬧到不可收拾,到時候她自然是身敗名裂,自己和二房的也肯定是名譽掃地,顏面盡失!

  一個陪伴自己多年的迷人的聰明女人,消失的這麼突然,註定留下許多念想給他,像心裡的空洞,呼吸之間都會隱隱作痛。

  “父親!”

  一抬頭沈玉朝站在簾外,暗夜裡像一個紙卷的人影。

  “進來!”

  “有事嗎?”

  母親去世,長子自然是悲痛的。他的臉色憔悴,胡岔也冒著,不復如玉君子的風采。

  沈玉朝掏出一張折了兩折的紙鋪在桌上。

  “這是什麼?”沈近山將油燈移近些,最近他發現眼力在衰退,燈下看書已有點費勁。

  “您自己看吧!這是我從護國寺里向法照大師求來的。”

  沈近山看了蹙起眉頭:“異路縹緲身?什麼意思?……這是說誰?珍娘麼?”

  “又是老道士,又是大和尚的,你到底想做什麼?”

  沈玉朝靜靜道:“她不是珍娘了!除了長得和珍娘一樣,她其實是個異路之人!”

  “就憑這張簽文?”

  沈玉朝說:“您就沒覺得她變化太大了嗎?一個人再怎麼變也不可能跨度那麼大!我提出的那些疑點誰能解釋得了?否則,我就認定她不是珍娘!……當時我求到這簽心中不解,便去請法照解簽,他看後足足愣了半晌才說:此非歸人也……再問,他便不肯說了竟拂袖而去,這樣奇怪的態度不正說明這簽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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