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還差七步,六步,五步……冷汗涔涔自背脊上淌下,林鸞強自挺直腰板不讓自己露出些許破綻,長舒出一口氣,是禍躲不過,剛想開口編扯些什麼轉移視線,眼前忽爾蓋下一道陰影,剛好將她括在其中。

  “趙總旗見多識廣,言某甘拜下風,只怕這世上應當還沒有你未曾見過的姑娘吧。”三步之遙,言澈坦然插入二人中間,對上趙乾試探的目光,反唇相譏。

  言澈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在場的幾個小吏聽個真切。他們想笑又不敢出聲,只得暗自低下頭憋氣,胸膛一陣一陣顫動不已。

  “你……”趙乾臉上青一塊紅一塊,險些咬到自己舌頭。嗔圓了眼狠狠掃過周圍憋笑的人,他最是好面子,如今被言澈當眾拆台,盛怒之下早把方才的事兒拋諸腦後,抬手指著他鼻子就要發作。

  “咳咳……”跟在他後頭的小廝見情況不對,拿手抵唇清咳了兩聲,拽了拽他的衣角。

  奈何趙乾頭熱之時最是不聽勸誡,見言澈那笑得跟四月牡丹一樣燦爛更是呼吸苦難,不耐煩地甩了甩衣袍,擼起袖子就要開練。小廝揉了揉額角腹誹道:督公說的果然沒錯,這人就是個豬腦子。

  “這裡本沒有小的插嘴的地方,只是今夜小的既奉了督公的命前來查看,那就要辦好這份差事,多存些心眼總沒壞處,還望各位大人寬恕小的僭越。”

  言澈偏過頭瞧了眼說話的人,相貌平平,個子矮小,與那身綠色寬袖大炮極不相稱,倘若不是他自己主動開口,還真叫人注意不到。雖不起眼,可能得商弋賞識,定不是個泛泛之輩。

  “原來,是東廠商公公的人,失敬失敬。”言澈腳下不動,沖這頭恭敬做了個揖。

  “不敢當不敢當,小的人微身賤,斷不敢承此大禮,若是言總旗不嫌棄,喚我阿澤便是。”阿澤笑著回禮。

  他站在趙乾右後方,視線錯開言澈,剛好瞧見林鸞半抹側影,自上而下細細打量,從頂上玄色兜帽到嬌俏鼻尖,再到那雙相互絞著的雙手,眉頭微微蹙起。月色迷離,他又往前挪了半寸,想再看清楚些,面前的言澈卻已微挪動身子擋在他面前。

  “是小的失禮了。”

  言澈並不接話,夜長夢多,俯身回禮直截了當道:“更深露重,恕在下失陪了。”

  朝後頭使了個眼色便調轉步子繞開他們朝另一頭走去,林鸞會意,垂首跟在他身後匆忙離去。

  “敢問言總旗,你身後那位姑娘是何許人?”阿澤也懶得繼續虛與委蛇,單刀直入問道。

  “只是府上的一個婢女罷了,原是林總旗身邊的,今夜我帶她來這給林總旗送些衣物。”言澈聳聳肩,回答得乾脆。

  “哼,她已經不是什麼總旗了。”趙乾彈了彈指甲fèng里的灰嘲諷道。

  “恕小的唐突,敢問姑娘芳名為何?”阿澤橫了他一眼,上前一步繼續發問,目光深邃,直直看向林鸞,同這靜謐的夜色一般叫人捉摸不透。

  “小夕。”林鸞自知躲閃不過,對著他斂衽行禮,壓著嗓子細細吐出兩個字,故意透出幾分怯懦。

  “既要行禮,為何還要披著兜帽,就不怕趙國公世子責備你無禮麼?”阿澤的聲音漸漸冷下。

  突如其來的尊重叫趙乾很是受用,叉著腰嚷道:“啊,對呀!你就不怕本世子治你的罪!”

  “哼,我們言府上的人何時輪得到你來治罪?”言澈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扭頭看向阿澤,“她受了點風寒,抵不住這寒夜冷風,我便准她在外頭多套件斗篷,還望公公見諒。”

  趙乾吃癟,剛想還嘴卻又被阿澤搶了白:“言總旗憐香惜玉,果然名不虛傳,只是……小的斗膽過問一句,長公主府上的婢女,莫非都精通武藝不成?”

  言澈眉心川字高高掛起,反覆咀嚼其中意味。

  “若是尋常婢女,粗使活計做多了,繭子大多覆在指尖指根處,為何姑娘的繭子卻長到了虎口那呢?”

  言澈心頭登時咯噔了一下,想辯白幾句,阿澤卻並不給他機會。大步流星上前,一把拽住林鸞的手,眸色森冷直要從她身上剜下幾兩肉來:“小的說的可對?林姑娘。”

  就好像有顆火星子無意吹落在原野之上,藉由東風之力,頃刻間便熊熊了一片。

  說時遲那時快,言澈想也沒想,直接飛起一腳踢來。阿澤雖長得瘦弱,可反應卻異常靈敏,一個閃身就輕巧躲了過去。林鸞趁他分心,抬手劈向他手腕,一把將自己的左手抽了回來,倒退幾步,與言澈並肩而立。兜帽隨之落下,露出那張清麗的芙蓉面。

  “什麼!?林鸞!”趙乾一下躥起老高,揮舞著手叫嚷道,“快來人啊!有人逃獄啦!快來人啊!”

  守門的幾個小吏一時反應不及,聞言趕緊拔出刀來,卻不知該對準誰,茫然看了一圈,霎時脖上酸疼,周圍也跟著黑了下去。

  溫紹銘撤回彎曲的手,一把搶過他們手中的繡春刀丟給言澈:“快走!”

  “嘿,姓溫的你到底幫誰啊!”趙乾擼起袖子吼道,卻被溫紹銘一記厲色眼刀生生嚇了回去,躲到門柱後頭怯怯嘟囔,“你你你別亂來啊,否則我娘一定不會放過你,還有你溫家。”

  阿澤白了他一眼,自袖口掏出兩柄匕首握在手中,伏下身子沖他們擺開架勢:“我還是奉勸幾位莫要再做無畏掙扎,弄出什麼傷亡來可不是玩的。”

  言澈也不甘示弱,提刀正面迎了上去,墨色中只見三道寒光交錯更迭,速度之快,肉眼難辨,一時間竟難分伯仲。林鸞想上去幫忙,奈何無刀劍傍身,袖箭也在入獄前被收走,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鐘鼓驟響,原是那趙乾趁亂跑去搬救兵了,緋色煙火彈炸響天際,似地獄來的死亡判決,一下便揪緊了他們的心。紅煙信號一出,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北鎮撫司內所有當值錦衣衛就都會趕來,將他們團團包圍。

  “走!”溫紹銘咬了咬下唇,提刀擋在言澈面前,將阿澤所有的招式截了過來。

  言澈怔了半餉,對他鄭重點頭,拉起林鸞的手朝著大門方向飛奔而去。

  月華傾瀉,將二人腳下的路映照得分外明亮,生怕他們一時著急跑錯方向一般。繞過九曲走廊,穿過道道拱門,鼓聲震天,聲聲催命。

  林鸞能感覺到不遠處漸漸團聚過來的隊列,步調整齊,出手利落,那是她昔日精心栽培出來,曾並肩作戰的同伴,可眼下他們卻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重門就在眼前,只要大步跨過去,他們便可逃脫生天。殷紅紙燈籠灼灼懸在半空,上頭的“錦”字筆力遒勁,縱使在迷濛夜色中,亦不改起赫然威嚴。

  方正門框內,紅光忽明忽滅,勾勒出其中一岸然身影。肅蕭寒夜中,那人迎風而立,身形健朗如松柏,不怒自威。右下方銀光森然,映襯出他一雙凌厲眉眼。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