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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並不是天生的妖怪。

  一名書生畫下了我,而我一開始只是一副普通的畫卷而已。

  “愛”這種情感,似乎在我模模糊糊開始有些意識的時候,那名書生對我傾訴過。

  只不過我無法回應他。

  人類的生命總是短暫的,書生鬱鬱而終,等我能夠脫離畫卷,現出形體之時,他已經化作了黃土。

  我被當成是藝術品,在不同的人手中輾轉。

  其實成了妖,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只是在畫卷中的世界裡待著,沒有也一點也不想去外面的世界。

  人類貪婪的嘴臉已經看膩了。

  而這間屋子的主人卻不知從哪裡得知我的身份,將我封印住,強行讓我變成了只是擁有意識的畫卷。

  翊常的血,那所謂天麒麟的,無比珍貴的血解開了我的封印。

  我想帶著他走,遠離這間束縛住他的屋子,他不該待在這裡,他應該是自由的。

  可是,我只是一隻畫妖,本體脆弱無比,只會些許治癒之術,似乎又束手無策。

  那麼起碼,將目光投向我吧。

  不要再看那個無知的人類,看著我吧。

  如果他可以,如果翊常能將目光轉向我,依賴我,向我索求愛意的話。

  我將傾我所有,將這一顆心全部奉上。

  【傳記花鳥卷三】

  第181章

  花鳥卷是畫妖, 這麼說,也不過是因為本體與畫相近,他其實,更像是一種的幻象。

  應該換種說法會比較好吧, 書生畫下了一張畫, 而那張畫不知為何, 卻成了花鳥卷。

  在花鳥卷還沒有自我意識的時候,書生便進入了畫卷,見到了他心目中的人, 並且在回到現實後也無法回神, 直至鬱鬱而終。

  時人有雲,幻由心生。喜靜者,便見寒潭幽竹;心懷懼者,便生惡鬼羅剎。

  心中萬象,眼前千景, 幻境裡遇到的種種, 不過心中嚮往。

  在一般人的眼中, 花鳥卷就是一副畫, 一副畫著他們心中嚮往的畫,那當然是美極妙極,自然也就成了珍品, 並被人買下, 收藏了起來。

  而又因為在不同人眼中畫景的不同,屋主擔心這副畫有妖, 便又將他封印了起來。

  花鳥卷本來就待在畫中的世界裡,外頭人世的一切都與他無關,無論是被當作藏品還是被封印怎麼樣都好,他都不在意。

  直到看見翊常,知道天麒麟的血液無意間解除了他的封印。

  花鳥卷不知道翊常到底為什麼被關在這個屋子裡,哪怕他看起來真的就像是個普通的人類,但花鳥卷又知道,他絕對不可能是人類,人類的血不可能有那麼大的作用。

  那麼,大抵是某種化成人形的珍獸罷?

  “天麒麟”,是叫這個名字嗎?

  花鳥卷被解除封印之後,便可以顯露出身形,但為了不讓屋主和那些下人察覺,他一般都只是化作平常的鳥雀,跟在了翊常的身邊。

  翊常對於他的事情不知為何一點也不感到驚訝,在得知他是從畫中出來的之後,便直接稱呼他為“仙人先生”。

  花鳥卷問翊常,所謂“天麒麟”,到底是什麼。

  翊常這麼回答:“天麒麟,就是我呀。”

  少年說著,微笑著將世人對自己的形容重複了一遍。

  “從天上降世而來的麒麟,擁有慈悲之心,渾身上下都可作為至寶,要是將天麒麟獻祭給上天,那一片地區便會在將來都受到上天賜下的福祉,土地富饒風調雨順。”

  “啊,大概就是,如果一個極其平凡的人吃了我的心臟的話,馬上就能成仙的程度嗎?”

  他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

  哪怕是知道世人對自己趨之若鶩的情況,知道自己被關在這裡被取血,遲早有一天是個怎樣的下場,他卻一點都不緊張,甚至連一絲逃離的意思都沒有。

  花鳥卷不希望翊常被人類殺死,也不希望他被人類瓜分,這個人的哪怕一絲血肉,只要想到會被他人奪取,他都覺得難以忍受。

  ‘如果他願意跟我進到畫裡去就好了。’花鳥卷不止一次這麼想。

  在畫裡,他可以滿足翊常的一切需求,那裡就是一個世界,他可以讓翊常成為那個世界的王,人世的污穢煩瑣統統不必理會。

  但是他沒有開過一次口,因為他知道翊常是不會答應的。

  因為,因為翊常需要“愛”,他便是為此留在這裡的,去尋求那個不斷給自己留下傷口的,屋主的“愛”。

  為什麼呢,花鳥卷又再次詢問。

  “因為我想要啊。”翊常回答。“我要實現‘活著的價值’啊。”

  一副理所應當的語氣,反而顯得詢問這個問題的花鳥卷可笑起來一般。

  “‘活著的價值’,就是‘愛’和‘奉獻’啊。”

  他這麼說著。

  似乎沒有什麼錯,又似乎有哪裡不對,但花鳥卷卻弄不明白。

  他只是,只是不想要翊常被困在這裡,自由被剝奪,不要不斷受傷而已。

  但花鳥卷在翊常身邊,經常是一副善解人意、溫柔、不多語的形象,所以他也沒有開口。

  有一天,小屋的門,被除屋主以外的人推開了。

  那是一個少年,穿著看上去就十分昂貴的衣服,一臉好奇的探頭往屋子裡看,然後跟坐在中央的翊常對上了視線。

  花鳥卷看到那少年的眼神變了,他化作的鳥雀控制不住力道,利爪在地板上留下了一道劃痕。

  啊,這種眼神,他見到過很多次,從那些愚蠢的人類身上,之前顯現出身形被看到的時候,看到他的那些人,也是這種眼神。

  此後,少年就經常來,來找翊常。

  他是屋主的兒子,因為聽聞父親有一間裝滿珍寶的屋子,於是才偷偷過來看的,沒想到發現了翊常。

  少年迷上翊常了,花鳥卷能夠理解,卻不代表能夠包容,他並非暴戾的妖怪,可每當見到少年,便感覺自身的妖力在沸騰。

  ‘啊,真是礙眼,真想讓他消失。’花鳥卷想著。‘不好,這並不禮貌吧?’

  可笑,妖怪,要對人類講什麼禮貌。

  ……原本這樣,才是對的。

  但是花鳥卷不像毀了自己在翊常面前的形象,那個塑造的起來的形象,是最為討喜的。

  少年每隔一段時間就鬼鬼祟祟的前來,甚至還想將翊常帶出去,他覺得,翊常不過是個普通人,是不應該被關在這裡的,可是,他又不敢讓父親知道自己偷偷前來的事情,也不敢違抗父親的命令。

  翊常對於少年倒是興致缺缺,一直都是一種敷衍的態度,直到,少年對他說‘愛’。

  只是那麼輕飄飄的一句話,花鳥卷卻看見,翊常的眼睛就亮起來了,對待少年的態度也不一樣了。

  “你會愛我嗎?”他看上去十分高興的問道。

  “會、我會、會啊!”少年結結巴巴的,然後興高采烈道:“等我說服了父親,就將你接出去,抬你做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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