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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氏那話的重點,其實在末尾那一句,酸味快繞樑了,但周連平沒把什麼誥命不誥命的放在心上,只為從自己手裡溜走的官身生氣:“可不是,父親就是偏心,奪了我的官給老六就算了,一點補償都沒給我!”

  秦氏心中一動,忍不住道:“那爺不如去找一找侯爺,想法再給爺捐個官?既是侯爺欠了爺的,想來應該會答應,我們這樣的人家,要尋個門路也不難。只是爺可要收了心思,往後不往外頭胡鬧,干點正事出來。”

  這要是以前,周連平是再不願意的,但近來受刺激多了,他想一想,真的意動起來:“……你說的似乎不錯。”

  這兩人的頻道其實從始至終沒有完全對上,但因為各有各的不平,倒也順暢地聊下來了——湊合還可以算是為著同一個目標走到了一起,秦氏因為周連平這回居然有發奮的跡象,大為喜悅,自動摒棄了舊怨,還主動提出一起去正院給安氏賠禮,以防到時安氏不快,再阻礙了周連平的前程。

  ☆、第109章

  周侯爺身上除了永寧侯這個世襲爵位之外,本人也有在朝中任職,不過只是個宗人府里的閒職,畢竟已是快耳順的年紀了,這官做得和榮養差不多,雖有衙門,去不去都隨他的意。

  這天他就又沒有去,一早起來,打了套養身拳,洗漱用膳後,門房上遞來了剛送到的一封信,是周侯爺在外地的友人寄來的,周侯爺先前曾去信相詢,問他可知當地有無什麼神醫。這友人現在回信來說,倒是曾聽聞一個有回春之術的厲害大夫,只是此人遊走各地,行蹤不定,一時難以尋找得到。他請周侯爺放心,他會代為留意——

  正看著呢,周連平來求見了。

  進來開始說話吞吞吐吐的,周侯爺心裡惦記著那大夫,又加上本來就不喜歡這兒子,再見他這樣,更沒好氣了,喝了他兩句,叫他有話快說,沒話就滾。

  周連平還沒來得及說正題,劈頭叫一罵,本來還有的那點害怕全轉化成不忿了,張口先把埋怨周侯爺偏心的話倒了出來。

  周侯爺的臉一下沉了:“你這是吃了誰的挑唆,到我面前來發瘋?不錯,當初那蔭職確實是準備給你的,職位都給你看好了,我看著你不像個能吃苦的模樣,特意叫你大哥往都督府里尋了個閒差,你按部就班地去應職就是——可你去沒去?!”

  他末尾一句陡然提聲,把周連平嚇得一抖,本來挺得板直的腰杆瞬間矮下一截,嘴張了張,都沒敢冒出聲來。

  周侯爺也不要他回答,自答道:“你裝了半個月的病,硬是錯過了時機沒去!”

  周連平這下不得不勉力辯解了:“我、我是真生了病——”

  “還嘴硬!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當差,嫌整天關在衙門裡拘束著你了,沒時間和你那群狐朋狗友去鬼混了而已。”周侯爺冷笑,“我沒有明說,你就真以為你瞞得很好?我不過是懶怠管你了,你這麼個心態硬逼著你去了也要惹出麻煩來,所以由得你胡混罷了。”

  周連平原是喊捉賊的,沒想自己的黑歷史被翻了個一清二楚,腰杆又矮下去一截,不敢再就此事爭辯,把話題往後扯道:“那先前就那麼給了老六,也沒跟我說一聲——”

  “跟你說什麼?”周侯爺聽他的話沒一句討喜,人也畏畏縮縮得不像樣,更看他不順眼了,張口再一次打斷他,“這個家輪著你當家作主了?那蔭職當初給你,是因為你幾個兄弟自己都有出息,用不著靠著祖宗的恩典,只有你一個文不成武不就,所以兄弟們沒有異議,謙讓了你,但你自家不要之後,這蔭職自然也就跟你沒關係了,你倒有臉,居然當成自己的私產了?乘早收收你的妄想,小六原來不需要,但他棄文從了武,走蔭職便當些,我自然就給了他,這是你老子的權力,同你一分關係也沒有!”

  周侯爺這麼噴了一大通,把不爭氣的兒子噴成了一隻寒蟬,這才覺得氣順了些,道:“你還有事沒有?沒事出去。”

  周連平這個倒霉,一句正事沒說,從頭叫訓到尾,再不敢節外生枝了,老老實實把想捐官的想法給說了,但他這時候已經不報什麼期望了,周侯爺這麼厭煩他,哪還能指望上給他出力?他就說得有氣無力的。

  但對周侯爺來說,這是大出意料,再沒想到這個兒子居然開了竅,想著要上進了。他的態度一下平和了不少:“你早說有此意便是,拉扯你弟弟做什麼。”

  他說著,下一句話的口氣變得威嚴起來:“你可是想好了?這回你要是再反悔,別怪我打斷你的腿。”

  周連平聽著竟是有門,心下一喜,忙道:“兒子想好了,只要父親肯幫忙,以後兒子一定用心當差。”

  就又下了一堆決心,周侯爺難得有耐心地聽他說完了,揮揮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去罷,這些日子別往外跑了,在家等著消息。”

  “是,是。”周連平大喜過望地去了。

  **

  雖然被訓得不輕,但事情極順利地就辦成了,周連平心情極好地回後院去了,找到秦氏吹噓了一番。

  秦氏也很高興,想到在不遠處向她招手的誥命,心裡就熱乎乎的,句句都捧著周連平說,周連平吹噓之餘,也又抱怨了幾句周侯爺偏心的事,秦氏也全都順著他,跟他一起數落六房,還數落得比他更起勁。

  周連平原來心裡的三四分不平,叫她賣力地捧成了七八分,一跺腳,起了身:“不行,父親不補償我,我問老六要去!不管怎麼說,他那個蔭職原來就是我的。”

  秦氏傻了——如霜娘對她的定位,她就是個嘴上很能說但行動約等於零的人。“這,問六弟能要什麼啊?”

  她第一個想到是錢,就道:“六房沒多少錢吧?六弟妹空手嫁進來的,六弟的俸祿都是交公中的——就不交也沒多少,要有點什麼積蓄,那多半是太太補貼了去的,你要是打這個主意,太太知道了饒不了你。”

  “我又不是傻子,怎麼會問老六要錢去,要了他也不會給我。”周連平嗤了一聲,“我要的是人。”

  秦氏心裡立時起了不妙的預感:“……什麼人?”

  周連平也不瞞她,嘿嘿笑道:“六房裡有個丫頭挺好的,我幾年前就看準了,只是先頭不好下手,現在老六回來了,我去叫他送給我,想來他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

  他說的自然是金盞,當年打她的主意沒打成,沒防備還叫人捶得爬不起來,他事後憤而想報復,卻被周連政找到頭上警告了一番,不得已先吞了這口悶氣。

  那往後他雖其心不死,但一直沒找著合適機會,時間久了後慢慢也就忘掉了——外面鬥雞走狗的樂子多得是,一個丫頭,他沒那麼些空閒總記著,但這回秦氏這麼反覆地提著六房,就叫他又把舊事想起來了。

  當年周連政不許他打金盞的主意,是因為六房那個母老虎是個孀婦,她身邊的丫頭動不得,可現在沒這個妨礙了吧?他再去要,又有理由,就不信要不到手。

  周連平想著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秦氏可是一點也笑不出來了,她不知道舊日那場糾紛,周連平人沒弄到手,還挨了頓打,這麼丟臉的事當然不會回來和她說,但莫名地,她隱隱有種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感覺,當即就要發火,十分按捺著才降下破口而出的尖聲:“院子裡這麼些人還不夠伺候你的?你連我陪嫁里的粗使丫頭都摸上了,還不足饜,還看上隔房的人了?!”

  “你說那個琴兒?”周連平不以為意地道,“我也就圖個新鮮罷了,現在看她也就那樣,正好你不喜歡她,那就隨你打發好了,也讓你出口氣。”

  秦氏一點沒有出氣的感覺,她還想吐血——這麼快就隨她處置了,那昨天她那一巴掌到底為什麼挨的?

  “我不同意,周連平,你瘋了,你敢去要,要來我也不會准她進我們院子的門!”

  周連平酒醒的時候耐性還是挺好的,聞言也不生氣,笑嘻嘻地道:“你著什麼急,聽我把話說完。我要那丫頭來,可不只是看上她的人了,她娘如今總管著小廚房呢,家底肯定豐厚得很,把她弄了來,我們手頭上都鬆快多了,你不是老抱怨你的首飾樣式少?到時候就能叫她孝敬你了。”

  他這麼一說,秦氏很快知道他說的是誰了,但她的想法可和周連平截然不同,金盞這種靠山硬實的家生子要做了周連平的妾,可比琴兒難收拾多了,她腦袋壞了才想往自己院裡撥拉這麼個強敵。

  就努力想打消周連平的念頭:“你別想了,那丫頭是六弟妹最得力的大丫頭,將來肯定是留著給六弟收房的,你做哥哥的怎麼能去討要——說不準都已經讓收用過了,那丫頭前一陣不是一直在外書房伺候著?說是孝期里,收個丫頭又沒那麼講究。”

  “嘿嘿,要擱我那是肯定收了,不過老六那個憨小子,打小叫太太管木了,他干不出這事來。”周連平很肯定地道,說著就起身,“哎,不和你說了,我這就去問老六要去,你給收拾間屋子出來,人回來了好住。”

  說著不等回答,匆匆攏袖子走了,把秦氏氣得怔在椅子裡,揉著胸口乾瞪眼。

  **

  俗話說,霜前冷雪後寒,今天積雪化了些,但天氣倒比昨天更冷,呼嘯的寒風吹著,直往骨頭fèng里鑽,這種天氣,一般是不會有人願意串門的。

  偏偏周連平就來了。

  小丫頭捂著凍紅的臉進來通報的時候,霜娘這裡正聽丫頭們八卦完畢,跟在周連營後面要往書房去,聽了這話,兩個人都停了步。

  “……這是方說曹操,曹操就到?”霜娘驚訝地道。也真是太巧了,從沒往迎暉院來過的人,居然今個來了。

  金盞正和疊翠兩個收拾著炕桌上的茶水,登時手就一抖,總算還持得住,沒把殘茶潑出來,臉色卻是一下白了。

  周連營回頭看一眼霜娘,霜娘會意:“你見他,我到裡面去罷。”

  疊翠下意識要跟她進去——別房爺們來了當然要有個端茶送水伺候的,按資歷,金盞排在她前頭,這種出頭露臉的事也是她在先,她要往後退一步。

  但霜娘卻直接伸手拉了金盞,轉臉向她道:“你留在外面。”

  時間緊,不能一直叫周連平在外面吃風,霜娘就沒多解釋,疊翠不解,但也沒多問,點點頭應了下來。

  ☆、第110章

  霜娘拉著金盞在裡間坐下。

  霜娘的感覺還好,雖然和周連平有矛盾,但對於這種曾被她揍趴下過的男人,她從心理上很難生出什麼忌憚來,管他為什麼來,沒惡意最好,有惡意大不了再揍一頓,這裡還是她主場,怎麼也吃不了虧。

  金盞卻不安得厲害,不知為什麼,就算再三安慰自己周連平打她的主意都是幾年前的事了,這回不可能是衝著她來的,心裡卻還是突突直跳,兩隻手交握著,手指頭互相胡亂擰著,手背上青筋都擰得突出來了。

  霜娘原來想隨便和她聊兩句打發時間,見她這樣,也不好說了,自己默默站到簾櫳邊上去,貼著聽外面的說話聲。

  開頭幾句沒什麼,無非是寒暄一下,不過這就夠霜娘初步了解一點了,因為聽上去兄弟兩個都還談不到感情是好還是不好,而直接就是很不熟的樣子,周連平的問候很不走心,周連營的回應也很淡然——當然他本來就不是個情緒很激越的人,不過跟先時周連政來一對比,差別就很明顯了,那時可絕不是現在這個氣氛。

  作為母親的安氏的影響力在這裡就自然顯露出來了,她對庶房在大部分時候採取的是無視政策,她的子女受她影響,拿出來的就也是這麼個差不多的態度了。

  兩句敷衍的開場白過後,談話進入正題,關於周連平此來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點,霜娘是很明白的,但也沒想到,他竟然會是興師問罪來了。

  外頭周連營的回應還很平靜,霜娘在裡頭已經氣得轉了個圈:好大臉,現放著三個嫡子呢,怎麼蔭職就該著是他的了!

  她的情緒變化太分明,終於把金盞從忐忑里鬧出來了,滿面疑問地走過來,小聲道:“奶奶,怎麼了?”

  霜娘附了她的耳朵,氣忿忿地把聽到的話學與了她。

  金盞也吃驚了,捂了嘴:“這,六爺襲職都半年了,怎麼現在想起來折騰這一茬?”

  霜娘叫她說得氣平了點,轉而琢磨起來:這確實怪,要是不服氣自己的蔭職被“搶”走,想鬧當時就該鬧啊,都過去這麼久了,翻起這舊帳來,難道還指望著周連營“還”給他不成?

  不用主僕兩個猜了,周連平不是個沉得住氣的性子,因周連營不肯承認有虧欠他,他直接自說自話,把來意掀出來了。

  金盞臉色瞬間煞白。

  外頭響起一聲清脆的茶盅敲擊茶托的聲音,想來是周連營也大出意料,放置的動作重了些。

  這個賊心不死的色胚!

  霜娘安慰地握了金盞的胳膊一把,助她穩住身子,同時語速很快地低聲道:“別怕,你是我身邊的人,六爺怎麼也要問一問我。”

  她說罷重新貼回簾櫳處,便聽那聲脆響過後,周連營冷冷的聲音響起:“四哥請回罷,我當是沒有聽見剛才的話。”

  周連平的聲音聽上去有點發急了:“你、你這什麼意思?”

  霜娘的嘴巴無聲開合,在裡頭翻譯:沒門,叫你滾的意思。

  她這下解氣極了,還有心情沖金盞眨了眨眼,金盞也放鬆了點,扯了扯嘴角,努力回了她一個有點僵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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