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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閉了閉眼,極力地去回憶剛剛的那封信,還有之前那些夢,回憶自己在夢裡的一言一行。沉浸時間長了,她有點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只感覺腦子裡許多聲音在嗡嗡打轉,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最熟悉不過就是南泱的聲音。可模糊之中,南泱與她說話的態度好像與現在也不太一樣,完完全全就是長輩對晚輩的口吻,而她總愛繞在南泱的身邊,口中來來回回只有兩個字。

  她應該是在喚南泱的,可她很確定,她叫的不是南泱的名字。

  因為她潛意識裡明白,直呼南泱的名字是不成體統的。

  她叫她什麼呢?

  她應該叫她什麼才對?

  是那封古老的信里來來回回喊著的兩個字嗎?

  輕歡正在出神,忽聞廁所外面一陣跑動的腳步聲,片刻後,孫緒雪的腦袋冒了進來,紅著眼睛說:「祝祝,她從急救室出來了!」

  輕歡有一瞬間恍惚。

  祝祝是誰?

  啊……對,是她自己。

  「她脫離危險了嗎?」輕歡忙問。

  「嗯!沒事了,」孫緒雪抹了一下眼角的淚花,「本來護士姐姐不是說心跳都停了麼,但是你剛剛流鼻血以後,她突然就不再流血了,新的血終於能存在她身體裡,血止住以後心跳也慢慢恢復了,現在已經被轉到重症監護室去了,只是人還沒醒。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輕歡徑直出了廁所,孫緒雪忙跟上,帶她去南泱的病房。

  病房是獨立間,單獨的病床和配套的沙發,裝潢也要比一般的病房精緻一些。孤零零的病床上,南泱沉陷在雪白的被褥中,壓在被子上的小臂似乎比被單還要蒼白一點,透過那層薄薄的軟皮,依稀能看見下面密布的細小血管。她的雙手之前被劃破過手背,那裡沒辦法扎針,於是醫生在她的手腕內側扎了一針,輸液架上吊著的是一袋鮮紅的血漿。

  南泱的食指上夾著一個血氧飽和度的感應夾,旁邊的儀器顯示著正常的指標數,一切都在昭示著她當下暫時平穩的狀態。

  輕歡和孫緒雪都鬆了一口氣。孫緒雪一看手機,已經早上八點了,想著大家都沒吃東西,一會兒南泱醒了估計也餓,就先一溜煙地跑出去買早餐了。

  走的時候,還貼心地關了門。

  輕歡站在門口,長久地望著南泱出神。她現在腦子一片混亂,什麼都想不明白了。她想,有些事,必須得要南泱親口告訴她。不管南泱給她多麼離奇的解釋,她現在都會相信。她離找到真正的自己只差一個從南泱口中吐露的真相,無論那真相多麼玄而又玄。

  但若南泱真的醒了,她得再耐心一些、溫柔一些,如果南泱還是不願說,她也得控制好自己,不要無意識地去逼迫南泱才行。

  她還記得南泱暈倒在自己懷裡時的模樣,她從未想到有一天會見到那樣子的南泱,脆弱得仿佛一根狂風中半燃半熄的火柴,那麼強大的一個人,縮在自己懷裡求自己救救她。她毫不懷疑那會是她們之間最後一次擁抱,也是生平第一次,她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到死亡。有句話說:人死如燈滅。她那時抱著她,就像捂著一盞根本就沒有防護罩的燈,哪怕捂到火焰貼上手指,也擋不住指縫裡流進的風。

  好在,她如今還好好地活著,她們還有許多可能。有些事必須要去解決,但可以慢一點,再慢一點。只要南泱能健康地待在她身邊,她願意用餘下一生去等待那一個答案。

  輕歡伏在床邊,握住南泱的手,把臉埋入南泱的掌心,感受著那裡的溫度,眼淚不自覺地就流下來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掌心忽然一顫,床上的人呼吸微沉,似乎轉醒了。

  須臾後,床頭傳來沙啞的熟悉聲音:「……輕歡?」

  輕歡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一言不發地看向南泱半瞌的眼睛,千言萬語堵在口邊說不出來。

  南泱也有點不清醒,雙眼還朦朧,試探著彎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猶豫著問:「我……還活著麼?」

  輕歡握住了她嘗試彎曲的那隻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她想開口叫一叫她,可是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叫她的名字了,她的大腦告訴她,不能叫名字,不該叫名字。可她要叫她什麼呢?

  她的眼底滑過瞬時的茫然,依著身體的本能,扯動起塵封已久的舊土,全身血脈好似在地底盤交錯節的樹根,隨著嘴唇一個蠕動而通身觳觫。

  終於,她艱難地磕動唇齒,隨著記憶里銘刻千古的習慣,低聲喚出了那心底里深埋已久的兩個字:

  「……師……父?」

  南泱倏地睜開眼,淺褐色的瞳孔染著血絲,不可置信地看向輕歡,聲音在劇烈顫抖:

  「你、你叫我什麼?」

  第84章

  這兩個字喚出來,輕歡沒有覺得奇怪,反而,有一種渾身都一下子放鬆了的暢快感。就好像她真的這樣喊過無數次了,現在只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段被她遺忘的時光。

  南泱震驚地盯著她,眼底瞬時湧上了一層淚,再開口時嗓音已哽咽,語調里起伏劇烈的情緒聽上去根本不像是她口中發出的:

  「你想起什麼了?」

  輕歡皺著眉搖了搖頭,「我……我不知道,我什麼也想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好像和你有另一段過往,可是……這怎麼可能呢?世界上不會有……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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