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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還在書房?”

  關於諸邑公主的事,程巽勛並沒有絲毫的隱瞞,老公爺聽完後,臉色衰頹,進了書房就一直沒有出來。

  若說是捨不得諸邑公主,雨竹也不信,可旁的理由,她還真是想不出來。

  聞言,程巽勛也皺起了眉頭,“可曾用飯?”他近些日子有些忙碌,倒是不曾料到老公爺如此作態。

  雨竹搖搖頭,忽的雙手一拍,果斷道:“不然去把門撞開吧,久了……怕是身子受不住。”

  程巽勛點點頭,當即起身出去了。

  不多久,已經昏迷過去的老公爺就被抬了出來……

  太醫診斷過後,很是肯定的說,是染了風寒。

  雨竹頗有些吃驚,嫁進程家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老公爺生病。

  風寒不是什麼大病,調養個半個月便好了,雨竹叫來幾個老姨娘,讓她們在床前服侍,然後又打發丫鬟下去煎藥。

  剛將一切都安頓好,就見程巽勛從外頭走了進來。

  “鎮北老將軍去了……”

  ……

  馮寶兒跪在馮老將軍的床前,明明已經疲累至極,哭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眼淚卻還在拼命往外流,止都止不住。

  呂浩然也跪了下來,衝著床上的老人重重磕了一個頭,濕潤的眸子裡有傷心,有迷茫,更多的卻是堅毅。

  馮老夫人陡然像是老了十歲,一點兒眼淚也沒有,只是怔怔發著呆。

  “祖母,你說話啊……別嚇寶兒。”想到兩個老人平常的相濡以沫,馮寶兒心亂如麻,跪行幾步伏到姜氏的膝上,哀哀哭泣。

  祖父已經走了,要是祖母也離她而去,她要怎麼辦,母親要怎麼辦!

  “寶兒乖,快鬆手。”

  呂浩然臉色冷峻,說出的話卻是極盡溫柔:“聽話,你捏疼祖母了……”

  在這般溫柔的勸撫中,馮寶兒漸漸止住了抽泣,可還是拉著姜氏的手不放。

  她知道祖母對祖父的感情……一生一世一雙人,試問天下有多少人能辦到?

  旁人她不知道,但是祖父卻是實實在在做到了,五十年的風風雨雨,他們一起走過。

  從小府中就是一團和樂,祖父、祖母,父親、母親,還有自己,再沒有旁人插足!春天去京郊放風箏,夏天去山上小住,秋天去果園采果子,冬天去莊上泡溫泉……

  她可以騎在祖父的肩上大笑大叫,也可以抱著父親的腿撒嬌,甚至當著父親的面,在祖母跟前抱怨:“爹爹太瘦了,一定沒好好吃飯,連寶兒都抱不起來……祖父還能把寶兒舉起來,舉得高高的!瞧,夠到了桃花呢,粉粉的好漂亮!”

  恍惚記得,父親當時無奈的笑容,祖母黯淡的眉眼……

  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呢?

  是父親亡故後?

  所有人的快樂在那一晚後,似乎都消失了蹤跡,偶爾笑一次都讓她看了難受得緊。

  從那以後,她更大聲的笑,更大聲的說話,努力讓這個家重新再熱鬧起來……唔,熱鬧到什麼樣子呢?

  不多,只像小時候那樣就好……

  可是,一切卻都回不去了。祖父的身子一天天衰敗,她知道;祖母的嘆息一日日稠密,她知道;母親的衣裳、鐲子一日日寬鬆,她也知道。

  於是,她更加明亮的生活,像是要變成一團灼熱的火,將所有的衰敗、傾頹燃燒殆盡。

  每次她闖了禍,祖父都會中氣十足的痛罵,唾沫星子亂飛,又像是回到了戰場上訓兵的豪邁時刻……

  祖母則是一臉嗔怪,笑著幫自己回罵過去,有時候起了興致,還要在祖父背上狠狠捶兩拳。

  母親得了消息便會掙扎著坐起身來,溫柔又絮叨的將自己好好念一通,並要得到下次不再犯的保證才罷休。

  她扯皮耍賴,撒嬌賣痴……換來的只不過是片刻的笑語。

  直到她“救”回來一個好看的男人,祖父的眼裡才有了亮光……

  想到這裡,馮寶兒慌忙用袖子胡亂抹了淚,抬頭看向呂浩然的眼,仔細在裡面尋找著厭惡、冷漠……

  沒有,真的沒有。

  馮寶兒忍不住又哭了出來,她忘了,有時候刁蠻裝的太久也是會習慣的……手已經顫抖的不成樣子,輕輕伸出來,捧起呂浩然寬大的手掌,將自己的臉埋了進去……

  呂浩然身體微微一震,掌心裡的淚水似乎都要燙到他了。

  望著面前哭得不能自已的女子,他的眼睛中罕見的露出一絲溫柔。

  ……

  宮中來了聖旨,洋洋灑灑一大篇,內侍念得抑揚頓挫,激情四射。

  馮寶兒跪在地上,雙手攙扶著母親,耳朵里卻什麼都沒有聽進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忽的傳來一聲輕喚:“……姐姐,快起來。”

  抬起頭,定睛一看,卻是鞦韆。

  “馮姐姐,快起來吧,人都走啦。”鞦韆見她抬頭看向自己,咧嘴一笑,又說了一遍,還伸出手欲來攙扶。

  馮寶兒頓生警覺,下意識的就避開了鞦韆伸來的手。

  “馮姐姐……”鞦韆手伸了個空,有些委屈的嘟囔一聲,看向了一邊的呂浩然,哀怨道:“浩然哥哥,都是鞦韆不好,惹馮姐姐討厭了。”

  “鞦韆想回去吧,最近府中事多,你好生待在房裡,不要隨意出來。”呂浩然摸了摸鞦韆的頭,耐心吩咐道。

  鞦韆有些驚詫的吸了口氣,眼珠子轉了轉,很快又嬌嬌笑了起來,“好,鞦韆聽話……”

  第266章 揭開

  皇上念及馮老將軍為國盡忠,一身傷病,賞銀千兩,並諭禮部主祭。

  雖知馮家已成傾頹之象,但見如今聖恩隆重,不少人家都選擇了前來探喪。

  擇了吉時成殮,停靈正寢。

  雨竹和季氏也一早收拾妥了,上了去鎮北將軍府的馬車。

  眼看著沒幾步遠就要到門口了,喧鬧聲音卻陡然大了起來,季氏和雨竹面面相覷,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秋蘿將車簾微微掀開一條fèng,抬眼望去,只見馮府外頭圍著不少小廝轎夫,正對著里門裡頭指指點點。

  很快,裡頭就陸陸續續走出幾個滿臉古怪的官員,圍著的小廝轎夫見了,忙停下嘀咕,上前服侍各自的主子上轎上馬。

  季氏聽了秋蘿的描述,眉頭微蹙,疑道:“聽說為了便於老將軍以前的老部下來悼念,馮家並沒有設什麼門禁……莫不是惹了什么小人?”

  “這老將軍還屍骨未寒,誰這般大膽。”秋蘿咋舌,恨恨道:“可憐老將軍那般厲害的人物,臨了家人還要受這起子小人的氣。”

  “受氣?”季氏輕笑,因為此時馬車進了角門,略微有些顛簸,她便扶住了車壁,待重新平穩後才輕聲道:“有時候受氣未必不是一種福氣。”

  見貼身丫鬟一臉驚詫,她笑了笑,又道:“怕就怕想受氣都不能得,比這口氣重要的東西多著呢。”

  馮家這般情況著實尷尬,只是不知道馮家那個孫女婿能否撐起這將軍府頹敗的殼子。

  秋蘿想了想,有些明白,不由對自己主子越發敬服,難怪下頭管事媽媽好幾次遞話,要不要對馨小姐的份例做些手腳,大奶奶卻從來不理會。

  幾個小丫鬟都有些不服氣,大少爺從不過問後宅之事,小陳姨娘早不知道哪兒去了,明明只要管家的大奶奶透出點意思來,底下人萬沒有不從的。偏大奶奶就像是從來沒有受過小陳姨娘那些氣一般,從來不提起。

  “奴婢往後定幫你看著底下人,不叫她們做蠢事。”秋蘿肅著臉道,她雖然厭惡小陳姨娘,但是大奶奶更重要,只要主子過得好,還有什麼放不下。

  一味的糾纏報復,反倒是將小陳姨娘又搬上了台面,得不償失。

  季氏微微一笑,還想說些什麼,馬車卻緩緩停了下來。

  雨竹扶著丫鬟的手下了車,剛進了垂花門,就隱隱約約聽到了哭泣吵嚷之聲。

  一旁伺候的婆子被雨竹疑惑的目光打量的尷尬不已,低低咳嗽一聲,低聲道:“……出了點事,您放心,應該快好了,快好了……”

  這時,一個穿墨綠色杭絹對襟襖兒的女子匆匆從裡頭往外走,見了雨竹她們,有些吃驚。

  “程夫人和大奶奶也來了。”

  雨竹心裡模模糊糊有些印象是唐家大太太,便點頭打招呼:“……您這是要走了麼?”

  唐家大太太臉上就顯出幾分不自然,強笑道:“嗨,這裡頭正鬧著呢,人家的家務事,我們在那兒也不好……我這是來得晚,要全了禮才走,旁人早就家去了。”

  她頗有些感慨的看了眼檐下掛著的白燈籠,在料峭的春寒中很有幾分蕭瑟之感,搖頭道:“真真是作孽,一家子孤女寡母的都指著一個男人過活,那男人還和外人夾帶不清,往後這日子可怎麼過喔……”

  聞聽此言,雨竹的心頓時就揪了起來,忙加快了腳步。

  到了圓月亮門前,聲音便清晰可聞起來,雨竹心頭紛亂,顧不得駐足細聽,便抬步上了石階。

  只見裡頭一團紛亂,馮寶兒眼睛紅腫,站在呂浩然身邊,一手還死死捏著他的袖子。

  馮老夫人則半摟著孫女,同樣是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樣。

  再看在她們對面,邊哭邊說著什麼的,赫然是寧秋從北邊帶回來的雙紅!

  “……姐姐要嫁人了,她真的要嫁人了,你不管了麼?”

  “枉費姐姐一直都想著你……一直……”

  雨竹實在聽不下去了,雙拳握緊,大聲喝道:“住嘴!”

  雙紅的嗚咽聲忽的被生生截住,像是被嗆了一般,急促的咳嗽起來。

  幾個月不見,她已經脫去了原先瘦弱焦黃的模樣,身子長開了一些,臉蛋豐盈細嫩,穿著件杏黃色的對襟小襖兒,行動間就顯出幾分婀娜窈窕。

  瞧著冷著臉,一言不發走來的雨竹,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惶惶低下頭去。

  馮老夫人遲疑著看了雨竹一眼,緩緩放開懷中的馮寶兒,如夢初醒般喃喃道:“程夫人來了……真是失禮了……”

  “不打緊。”雨竹臉上掛著溫文的微笑,走近了挽起馮老夫人的胳膊,道:“你們一番好意,本想讓老將軍見見昔日的兄弟,沒想到倒是來了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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