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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光伸出手替我擦掉眼淚:“我既擅自來找你,這事情便很難說清了,他們未必會信,再說我也不忍心看你受罰。”

  我哽咽道:“我不該對著玉佩叫你名字,應該等到師父壽辰之後再下山見你。”他卻笑了,輕輕道:“兩情相悅有什麼錯呢?”

  我已經聽到追來的師兄叫我的名字。

  “你是魔君,不能有事的。”我看著他道。

  他沉默一下,答道:“現在已經不是了。”

  我來不及想那麼多,急道:“真要死我們倆也得一起!”

  千光只是握住我的手,深深看了我一眼。我什麼都不害怕了,閉上眼睛,準備往懸崖下面跳。突然感覺千光的手鬆開了。我趕緊睜眼,卻只看見他往深淵墜落。

  “千光——”

  我叫著千光的名字,猛地醒了過來。按住胸口喘了幾口氣,卻再也無法入睡。於是披衣起來,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手裡握著那塊玉佩,手指撫摸著上面刻的“汐”字。

  不多時,啞兄便過來了。我對他歉意地笑笑。

  “不好意思,吵到啞兄你了。方才夢到些從前的事,一時睡不著,出來吹吹風。啞兄你去歇吧。”

  第10章 第 10 章

  二十八

  出乎我的意料,啞兄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我真沒事的,啞兄你不必擔心。”我道。他只是坐在那裡。

  我嘆了口氣,道:“好吧,反正睡不著,和啞兄你聊聊天也不錯。”然後我將玉佩舉到他面前,說道:“這玉佩上刻著我的名字,字是他寫的。我曾經兩次還給他,他都不肯。也是,他那樣驕傲的人,自然是不會答應的。”

  “你知道最開始他為什麼會把這玉佩送給我麼?”我看了啞叔一眼——當然什麼也看不到,“說起來倒也好笑。我曾經跟他回他族裡,那裡的人上上下下都把我當異類看,我在那裡人生地不熟,能信任的只有他一個。他當然是待我很好的,但我在那裡的一切都得經他安排。雖然他也是為我好,可我不喜歡這樣子。而且……”我頓了頓,“我從不了解他在想什麼,他總是面上淡淡的,偶爾我擰巴一下也就一笑置之了。我自然知道他很喜歡我,卻總覺得他是因為好玩罷了——不少王孫公子和平民姑娘的露水姻緣不也是一晌貪歡麼?我已經一顆心都在他身上了,如果真是這樣,一定會受不了的,所以也不敢問他。日子一長,心裡終究不甘心,為什麼我一個人患得患失這樣痛苦,他就可以若無其事呢?”聽啞兄沒有動靜,我趕緊話鋒一轉,“啞兄你困了吧?回去歇吧。”

  他叩了兩下地面。

  “啞兄你真好,願意在這裡聽我囉嗦。”我嘆道,“ 終於有一天,我實在受不了這種煎熬,就決定偷偷跑出去——當時我跑到出口,那裡有一個結界,貿然突破會有被反噬的危險。但我無論如何不想留著了,決定冒險一試。正當我凝神運氣時,他冷著臉追了上來,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從沒見過他那樣,又怕又氣,大著膽子頂了一句我在這裡算什麼,算孌童麼。他臉色越發難看了,直接上來攔我。我也氣極,便提出要向他比試。如果我勝了,他就得放我離去。其實我當時心裡很沒底。他少年便從過軍,後來更親自出征一舉平定了族內的叛亂,我根本不是他對手。可是我想著,大不了就是死了,也不要被這樣輕看。於是我倆便動起手來,他只守不攻,但是這樣我也沒辦法勝他。到最後我不管輸贏了,只想快點結束,便出全力給了他一擊,他硬生生接下來,向後錯了好幾步。” 想起往事,我心內愧疚,聲音漸漸低下去,“ 可是啞兄,他明明是能躲開的。”說到這裡我只覺得酸澀。

  啞兄輕輕叩了一下地面。

  我繼續道:“我當時嚇得愣住了。他倒是恢復了平常的神色,認了輸,便把他腰間的玉佩解下來遞給我,說用這塊玉佩可以出結界,然後頭也不回地回去了。我看著他的背影,才隱隱明白他心裡果然是有我的,後悔自己太過分了,一瞬間想要追上去看看他,但到底年少氣盛,還是扭頭離開了。難得他後來還肯找我。他後來知道他那裡不適合我留著,願意我留在人間,自己卻費心費力從自己的地方來看我。心意相通以後,我們確實過了一段快樂日子,可惜好景不長——啞兄你要是困了便回去吧。”

  他只是叩了一下地面。

  “其實後面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他為了保護我而墜了崖。我花了兩天兩夜在下面尋回他的遺體,幸好內丹還是完好的,可是魂魄已經散了,收集起來需費不少力氣。我帶著內丹回了他的族裡,對他弟弟——他弟弟告訴我原來他不久以前就已經從自己的位子上退下來了,他們族的規矩是能者居之,並沒有這麼多綱常——對他弟弟發了仙界最重的誓言,即使以命換命也要把他救回來,如有違背,願受天雷之刑。為了實現這個誓言,我花了整整兩百年,收集了他的所有魂魄,融進內丹,又替他重塑寄體,他總算是活過來了——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嬰兒。然後我把他帶回師門,謊稱是撿到的棄嬰,想著等他長大就送他回族裡,把玉佩還給他,然後便相忘江湖。”

  我又嘆了一口氣。

  “回憶起來,與我相識以來,他總是苦多樂少。我當初無知鬧著要給他治病,他怕我知道真相會難過,便強行壓制體內力量,白吃了很多苦頭。後來和他在一起……哎,那時候我年紀輕,平日在師門沒人如此待我,突然有個人對自己一心一意,覺得真好啊,就稀里糊塗和人家在一起,從來沒為他想過,因此平添了許多誤會,走了不少彎路。啞兄你也覺得我太任性對不對?其實想想我都很替他不值呢。”

  我又撫過玉佩上的“汐”字,心裡百感交集。也許是一下說了太多話,我開始感到困了,待要起身,腿卻有些麻。啞兄輕輕把我扶起。我感激道:“我顛三倒四講了這麼多,難為啞兄你一直聽著,快回去歇息吧。一覺醒來,便會忘掉這些不開心的事啦。”

  他一直扶我走到床邊,然後默默走出去,把門輕輕帶上了。

  二十九

  自從失明以後,我便只能慢慢學著憑一日的冷暖變化來估計時辰。自從入了秋,晝夜的冷暖變化更是明顯。早晨到晌午漸漸感到暖和,黃昏以後便覺得清寒侵身。而眼下入了冬,更是晝短夜長,每天能在外面曬曬太陽的時間當真像古語所說只有一寸那樣短暫,是以大多數時間我都待在房間裡彈琴或者坐在窗邊冥想從前看過的詩文。

  在房裡的時候,無論我彈琴還是冥想,啞兄總是在一旁侍立不語。我常想,他這樣默默站著,陪個瞎子在那兒彈琴或者發呆,一站便是一兩個時辰,豈不無聊?好幾次給他錢要他去外面喝酒作樂打發時間,但他每次只是以沉默拒絕。

  一定是任離,我想,平日管束太過嚴厲,讓人家怕得跟什麼似的。在他之後過來看我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發了兩句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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